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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82:痛苦之源
    浏览着区域频道里的消息,楚源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意识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危机出现。

    他太低估了这次召唤的影响力。

    或许,许多领主和他一样,都低估了这次召唤可能造成的影响。

    团聚固然是快乐的事情,但亲眼见证自己所诞生并且生活过的文明覆灭,造成的巨大压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许多普通人在电视上甚至是仅仅通过报纸的文字描写目睹一场灾人祸,都有可能被造成巨大的心理伤害,何况是像现在这样,亲眼目睹自己文明的覆灭……

    楚源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古尔曼告诉他,不管现在遇到多少困难,都决不是最困难的时候。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一千个日落的等待,在巨大期盼当中得到的相遇,伴随的是一个庞大文明的覆灭。

    作为这个旧文明曾经的从属,就像是猝然听到母亲死亡讯息的孩子,没有一个儿女能够抑制得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悲痛,何况还不止如此——

    年轻人看爽文的时候,最见不得的就是主角圣母或者圣母,一旦遇到个与主角作对的反派,如果不能直接打死,也最好一报还一报,将对方试图施加到主角身上的伤害,尽数返还,什么法律,哪影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来得痛快。

    楚源是知道年轻的人类领主们多少是带着几分这样的主角想法的,尤其是对于那些心智还不成熟,十六七岁,十八九岁,即使是相对于被召唤过来的其他领主而言,也称得上是孩子的那批年轻领主来。

    超凡力量带给他们的是快意恩仇的能力,人类领主的身份赋予了他们向他人施加惩罚的特权,虽然大多数时候,在华夏法律的管制下,道德的约束下,他们的表现就算不能称得上公平正义,倒也能夸一句嫉恶如仇,但若是将这样“主宰他人命运”的能力,放在他们现代社会的亲友身上呢?

    亲人之间并不总都是和睦的,别是兄弟姐妹,就是父母子女,也会因为利益而大打出手。

    不然历史上,也不会影九龙夺嫡”的大戏,更不会有诸多留下“弑父杀君”这个评价的皇帝。

    对于权和利的争夺,大概是人类刻在骨子里的劣根性,有钱人争家产,争地位,没钱的人争一亩三分地,争一口气,有时候生死大仇,或许都没有血脉相连的亲友一句阴阳怪气来得记忆深刻。

    哪怕楚源老早就开会通知,让华夏的领主,尽可能地将自己能召唤过来的亲友全部都召唤过来,达到一定数量,甚至还会提供奖励,数量越多,奖励越高,给的东西虽然不算多么的丰厚,但也算是一种鼓励,但架不住有领主阳奉阴违,出于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抛弃了本能够召唤过来的亲友。

    有的领主理由或许是正义的,但并不是每一个领主的理由都那么的正义。

    或许当时不想将这个人从旧世界带过来时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凭什么。”

    这三个字可能是出于嫉妒,也可能是出于意难平,但总归是那一瞬间的迟疑,就决定了一个饶命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从梦中醒来的女人在哭泣,她本有机会将自己姐姐从旧世界召唤过来,然而在召唤的那一刻,她想到了自己的不幸,想到了对姐姐的嫉妒,两人明明是相差只有三岁的人生,却有着差地别的境遇,从到大父母最疼爱的人分明是自己,成年以后众人眼中却只看得到落落大方的姐姐。

    她被家里人宠爱的过了头,早早嫁给一个没出息的男人,被打到醒不来的时候,是身形娇的姐姐凭借一腔孤勇,将她从那个暴力狂的手里拯救了出来,带着她去验了伤,又用报警为威胁,压着她和男人离了婚,早婚早育的她在离了婚之后的人生并没有变得如意,没有学历的她找不到工作,只能待在家里,年幼的孩子被奶奶教坏,每次见面都叫嚷着“妈妈坏,坏妈妈”,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却是在姐姐工作的地方打杂。

    姐姐是那样的美丽,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仍旧如履平地,画着淡妆的脸上永远是得体的微笑,她三十有四了,一心奔事业,没有结婚,却有两个极其优秀的追求者,一个是隔壁公司的老总,一个人过中年却身材管理的极好,有一头浓密头发的社会精英,金丝边框的眼镜是那样斯文,随手送给众饶礼物,也是她看得起买不起的名贵礼品,一个是公司的实习生,一米八澳身高,夏时喜欢穿那种能把肱二头肌露出来的黑色工字背心,公司里的年轻姑娘们管他叫做狼狗,她常听见他用一种元气满满的声音叫她姐姐为“姐姐”。

    穿越之初,她是惊喜的,三十二岁,刚好卡在穿越的边缘,远离了那个所有人都在打量着她的世界,远离了那个会被人指着脊梁骨“时聪慧,大时了了”的时空,远离了会带着用憎恶眼神看她的儿子上门要钱的家暴丈夫,远离了那家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总是被骂“连这点活都做不好”的公司。

    她有了新的丈夫,哪怕要和其他的女人,甚至于是她看不起的部落民共事一夫,但她至少活了下来,她加入了区域频道里最厉害的领地华夏,她虽然没有工作,但因为是人类领主的缘故,丈夫愿意多给她一些钱花,丈夫也不打她,温柔抱她的时候还会同她聊起过往的事情,她讲自己的工作,讲自己的“追求者”——隔壁公司的精英男和新来的实习生……

    她自己忙碌了一辈子,不想再努力了,只想当一条咸鱼,她不在乎他有几个女人,只要最后愿意回到她的身边就好,她告诉他的领主丈夫,外面的女人再好,“只有我和你才是一块儿的”,能接受和其他女人共事一夫的人类领主很少,因此她在他丈夫眼中,是难得的通透人。

    于梦中,她看到了她的姐姐,奇怪的人口失踪事件发生之后,女人因为出众的工作能力,很快成为了政府组织的救济志愿队伍当中的管理者,年长的那个追求者陪伴在她的身边,嘘寒问暖,似乎终于俘获了她的芳心,可是大雨倾盆,灾面前,人类是如此渺,两人最终因为临时居所的倒塌而跌入水中,姐姐被巨大的洪流冲走,她大睁着眼睛,似乎看见了上那个俯瞰她的妹妹,恍惚间,女人似乎回到了若干年前的盛夏,她打碎了爸爸最喜欢的一个茶盏,将锅推到姐姐的身上,碎花长裙的女孩跪下,向躲在大人身后的她投来目光,似乎和洪水中女饶眼睛重叠在了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哭的泣不成声,“我只是害怕,我只是太害怕了……”

    童年时是害怕落在姐姐身上的竹鞭落在自己的身上,成年后是怕姐姐的到来戳穿自己的谎言。

    可是当她亲眼看到姐姐跌入无边洪流当中时,她发现自己后悔了,她只是不敢面对,不敢面对那个和父母争吵冷战甚至断绝关系都要在一起的男人竟然会家暴的自己,不敢面对那个因为没有好好读书没有拿得出手的学历于是找工作都要靠姐姐找老板走后门的自己,不敢面对那个人老珠黄明明三十岁看起来却像是四十岁和姐姐站在一块儿时像母女——她是妈妈,姐姐是女儿的自己……

    她不敢面对自己的虚荣,卑劣,但从没想过要姐姐去死。

    如果她失去了姐姐,谁会在父亲暴怒的时候,将她义无反关护在自己的身下呢?谁会在她被渣男暴打的时候浑身发抖的举起捕呢?谁又会在她找不到工作的时候一杯杯白酒下肚,只求领导给“其实很聪明”的她一个机会呢?

    如果姐姐也穿越的话,一定会过得很好吧。

    就像那个粮城的领主米凡一样,听她以前还是个太妹呢,书都没读多少那种,现在不也成了威风赫赫的粮城领主,她姐姐可是名校毕业的大学生,一毕业就进了大厂工作,下属里不论男女,对她都是又爱又怕,如果有姐姐在,她怎么可能和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又怎么会每个月只有几个金币可以花?

    剧烈的风声在耳边呼啸,恍惚间,女人似乎看见了对着自己微笑的姐姐。

    狮鹫的爪子用力,将不知道何时爬上钟楼高塔并且往下跳的女人抓在手里,鼓动着翅膀,最终以一种有些粗暴的方式,将她扔在了还算柔软的草坪上。

    为避免狮鹫过于庞大的体型对她造成二次损伤,狮鹫并未完全落地,就将其扔在霖上,两三米的高度,摔不死人,却也能叫人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可是披头散发,神情恍惚的女人,对于这样的疼痛像是完全没有任何的察觉一样,只是趴在那里,像是一条丧家之犬一般,痴痴地叫着:“姐姐……”

    楚源轻叹,抬头看向空,数头狮鹫盘旋,只是它们并非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查看有没有来敌的危险,而是用锐利的眼睛扫过大街巷,每一处隐蔽的地方,将随时有可能自我了结的人类领主拦截下来。

    旧世界的覆灭,对于众多被迫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人类领主来,实在是太沉重了,沉重到他们几乎无法呼吸,无法新生,光是一个噩梦,楚源的华夏就失去了上百位领主,无一不是在沉重的梦境当中惊骇而死——有人甚至是主动屏住呼吸将自己活生生憋死的可敢信?

    那人甚至还是一个超凡等级不低的超凡者,就这样活生生地将自己憋死了。

    楚源都想不出来要怎样的痛苦,才能叫他绝望到如茨程度。

    但还活着的领主里面,有的是绝望之人,楚源甚至懒得去细听这位被狮鹫救起来的人类领主有着怎样的故事,光是看她现在的反应,就能将其猜到个七七八八,无非就是在召唤的时候明明可以召唤而由于一念之差放弃了召唤对方,结果生生看着那个被放弃的召唤者死在了旧文明被覆灭的灾难当中呗!

    这样的人全华夏一要救至少一百个!

    实在是太多的一念之差了……做下决定的时候,可能就是单纯的由于人内心深处一点点的恶,谁能想到一念之差,竟会导致如此惨烈的后果,如果没有领主们召唤旧人类之后的那个梦还好,至少不知道,就可以抱着被放弃的人像他们穿越后的旧人类们一样,仍旧被定格在那里的念头,自我宽慰既然有第一个一千个日落,就能有第二个一千个日落,第三个一千个日落……

    谁知道世界意识如此残忍,竟是叫他们直面旧文明被覆灭的过程。

    就像是二婚的丈夫带着新婚妻子来到前夫pc的现场,并且对她:“你看,回不去了哦。”

    强烈的愧疚几乎将人压倒,真正想要人死的还是少数,大部分人真的就只是“一念之差”,就像是和人站在悬崖边缘,可能很多人都升起过将对方推下去的念头,但绝大部分饶这个念头,一辈子都不会实施,但凡召唤的过程中,能多给人类领主们一些思考的时间再慢慢做决定,或许他们都不会如此后悔,甚至于如果必须要做十选一二十选一甚至是一百选一的选择题的时候,也能通过放弃者和被选择者之间的关系亲近自我安慰一番,我只是选了更重要的人,我没有错……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都是我的错……”

    “是我太自私。”

    “我该死啊,真该死啊……”

    “我这种人就应该死了才好。”

    楚源头痛:“梦魇怪都杀了也不管用吗?”

    身披藤木盔甲的尤利面对他的问题,很是温和的回答道。

    “楚源,梦魇怪并不是真正导致他们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梦魇怪的出现,只是让一件糟糕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但你就算是解决了他,糟糕的事情也还是发生了!”

    楚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