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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外来的和尚不念经
    这次的旱灾,两浙与淮西各路都有上报灾情,同时跟朝廷要求度牒,所以朝廷并作一案处理,一共赐下空白度牒三百张,交给了出巡勘灾的转运使叶温叟,让他与地方协商分配。

    叶温叟则没得商量,大手一挥,只给了杭州三十张。

    苏轼自然是不能忍,直接上了一道《论叶温叟分擘度牒不公状》,叶温叟独断专行,既不与大家商量,又不根据各州大、人口数量和受灾情况,公然违背旨意,擅自分配,导致杭州人民怨声载道,认为官家偏爱润州,因为润州人口才杭州的十之一二,却分得了一百张度牒。

    要这个事吧,其实也没那么大,无非就是叶温叟不了解各州县的具体情况,或者他认为杭州富庶,无需那么多度牒,总之以苏轼的官职而言是可以再商量的,但他立马就是一道文采斐然的奏疏递上去,里面还有不少“百姓咨怨,吏民惊骇”之类的话语。

    另外,叶温叟和苏轼的私交还是不错的,多有诗文相赠。

    苏过知道这个事,已经是在他老爹上书之后了,道:“爹爹何不先与之商量,非得直接告到朝廷去。”

    但苏轼自有他的道理,道:“公事如何私下谈,我又不是让他多照顾杭州一些,要的只是公平。”

    “可朝廷发文就是让转运使与各路协商的,如何能是私下?”苏过不解道:“地方事情地方处理,闹到朝上指不定又出什么新的变数呢?”

    还有一点苏过没,苏轼奏疏里面的夸张言论,肯定会让当朝宰执们不满,而且他一张嘴就要求将三百张度牒中的一半给到杭州,其他各州则分另外一半,也贻人口实,后来叶温叟的侄孙,晁补之的外甥,写出“少年豪放,莫学衰翁样”的叶梦得,便苏轼此事处理不公,对杭州存有私心。这话当然也偏颇,毕竟苏轼也不是专知杭州的,两浙西路都是他的治下。

    苏轼笑道:“协商他也不会听我的,往日里便与他政见多有不合。”

    苏过无力地拍拍脑门,苦笑道:“那也应该先协商下,上奏朝廷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得到回复的,并不急于一时,可叶淳老眼下就在两浙,往来十分快捷,他不同意,您再上奏也耽误不了几日,反而显得爹爹行事周全。”

    于是劝他也给叶温叟去信,明一下情况。

    苏轼被儿子洗脑了好几年,觉得有些道理,又不违背自己做饶准则,便答应下来。

    至于苏过为什么在苏轼上奏之前不知道这件事呢,因为他忙别的事情去了,度牒是本土和尚的事情,眼下杭州来了一拨外来和尚,他主动和苏轼申请,前往盯梢。

    这批和尚来自高丽,高丽人大家都明白的,他们一边向契丹人称臣,一边又不停地派人来大宋朝贡。对于这些周边国来,朝贡就是生意,送点土特产过来,可以换得中原王朝不少回礼,然后再顺路带些瓷器丝绸回国,挣钱简直不要太容易。

    这些都是自隋唐传来下的陋习了,相当于用经济上的牺牲换取政治上的尊重,就不展开了。大宋军事上比隋唐差了一大截,还得反过来给大辽上贡,君臣心态自然变得扭曲,这里丢下的面子要在别处找回来,所以一直鼓励他国来朝,以此找回“朝上国”的威严。

    不过大宋也不傻,对朝贡队伍还是加了许多限制的,像使团人数,逗留数,都是有严格规定的,不然真成了纯纯的捞钱团了。

    苏轼虽然信佛,但对这批外来和尚却并无好感,认为他们打着朝贡的旗号干扰地方,劳民伤财,最后还将从大宋这里得到的好处大半都送给了辽人。

    但高丽和尚这次来,却是打着别的旗号,他们是来祭奠杭州惠因院的亡僧净源的,苏轼便安排两名差役和十名兵士照应,不许随意接触外人,苏过好奇,也主动请缨,混进了盯梢的队伍。

    严防死守之下,几名高丽僧人全无机会,在祭奠结束后又提出新的要求,他们临行前,高丽国母赐予两尊金塔,让他们进京献与二位圣人,为太皇太后和皇帝贺寿。

    这就是赤裸裸的不要脸了,要真有这事,他们不得先去京城,怎么可能在杭州耽误这许久。

    苏过笑道:“不理他们便是,我跟着看了几日,哪里有僧人模样,一半是商人嘴脸,一半是是细作举止。”

    “如何个不理法?”苏轼道:“何况对方是番邦国之人,也许只是不知礼仪。”

    苏过摇头,解释道:“他们这是试探爹爹呢,若是送往京城,朝廷反倒不好处理,重赏则助长了这等风气,拒收则显得没有大国气度。”

    苏轼笑了笑,又问道:“那他们递上来的状子我如何处理?”

    “打回去便是,”苏过笑道:“爹爹是地方官,为二圣贺寿自去与朝廷接洽,与您有何干系?”

    苏轼觉得不妥,道:“就怕他们另有托词。”

    苏过想了想,也是,都是些正人君子,可别被一帮无耻之徒给绕进去了,于是笑道:“那我跟着差役去走这一趟,看看他们还能有什么花样。”

    苏轼同意了,这算不上多大事,他信任苏过,笑道:“行,你去吧,反正你也跟了他们几日,赶紧把他们送走。”

    苏过笑着应了。

    来到寺院,先按礼数奉还了状子,为首的高丽僧人寿介问道:“苏公如何不接状子,老僧是受我国国母所托,前来为二圣贺寿。”

    苏过上前道:“既如此,状子无用,不妨取国书来,可代为上呈朝廷。”

    寿介一愣,忙道:“此次为国母所遣,未有国书,归国之后自当补上。”

    这空口白话,苏过怎么会听,答道:“于礼不合,不敢放校”

    寿介装可怜,道:“老僧远途至此,又受国母重托,若这般回去,恐怕获罪不轻,还望上国垂怜。”

    见他开演,苏过也配合,同情道:“老法师确实不容易,那这样如何,让其他几人回去取国书,老法师继续留在此间,一应供给自有衙门提供。”

    着苏过看向寿介身边的几位高丽僧人,道:“辛苦几位再跑一趟,老法师自有我等照顾,大家就放心去吧。”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几个高丽人面面相觑,海上来回一趟不得好几个月,再了,他们回去也拿不到国书啊,本来就是想过来混点好处的,真有官方身份不早就亮出来了。

    寿介怏怏道:“此事重大,我们还需再商量下。”

    苏过见他们不再纠缠,也顺势准备退下,不想寿介又道:“既然入京不便,我等便将金塔供奉在惠因院中,为二圣祝寿。”罢眼神热切地看着苏过。

    这无耻的老和尚,还想造成既成事实,让朝廷吃个哑巴亏,不过苏过可没那么好糊弄,立马回道:“法师厚意,我回去定报与苏学士知晓,法师与惠因院渊源颇深,想来院主定有安排。”

    要回礼是吧,你东西给谁就找谁要去,朝廷才不会介入此事。

    寿介这下没话了,苏过则回来报与苏轼知道。

    苏轼叹道:“蕞尔国之民,敢为一己私利便冒充国家使臣,简直毫无廉耻之心。”

    苏过笑道:“爹爹别感慨了,这事还得上书报与朝廷,虽然我们知道他是假的,可人家言之凿凿,万一朝中有人拿此事攻击爹爹,还真不清楚了。”

    苏轼看了眼儿子,心情有些复杂,有种被支配的不爽,却又欣慰儿子的成长。

    老父亲不容易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