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赶走了儿子后,苏轼与苏辙又商量了好一阵。
当然了,兄弟间的分歧最终是以苏辙的妥协告终。
可是,如何上书来支持官家提出的地合祭一事,还需要好好斟酌下。
苏辙的意见是找吕大防和苏颂商量,只要他们同意,其他人顶多抱怨几句,影响不了大局。
苏轼不同意,他想把这件事定性,成为以后的标准,而不是只顾及眼下这一次。
苏辙有些担忧,一回来就这么高调,会不会又被言官们疯咬?
苏轼表示不怕,大不了就走,反正他不想干也不是一两了。
主意已定,回去之后,苏轼便开始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三千余字,由古及今,旁征博引,用自问自答的方式将反对合祭者可能会提出的意见一一做了驳斥。
这也就罢了,他还要求朝廷将他这道札子公之于众,让朝中大臣们都好好看看。
霸气是霸气,可朝廷没答应,而是下令让大臣们集体再议。
苏轼精心准备的札子换来这么个反应,顿时不乐意了,立马又上一道札子,表示朝中这么多人,肯定商量不出个结果来。
他建议朝廷采用诘难的法子,就是他苏轼站出来,让反对者公开来与他辩论,若是他输了,便放弃合祭的想法。
理不辨不明,其实苏轼的这个提议是不错的。
但是朝廷怎么可能这么安排,这才是真的有失体面。
再了,朝中也没人敢应战,这可是苏东坡,平时上书骂一骂也就罢了,反正只是单方面的臆测,当面对质还不被秒成渣。
合祭还是分祭,这个事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确实是个好辩题,可没人陪苏轼玩,这就尴尬了。
苏轼当然更不爽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直言相公们都是些不痛快的。
苏过看着他爹那激动样,有些无语,因为这套操作实在不像个成熟政治家能做出来的事。
朝中大事,怎么可能拿出来诘难,那以后不是谁有急智谁能会道,就听谁的了?
苏过劝他爹:“没事的,肯定会是合祭的,只要官家明确表明态度,大臣们拧不过的。”
苏轼不爽的又不是这个,气道:“既然是要合祭,那为何不将我的札子公示出来,又不让我与那些儒生们好好辩一辩这个理。”
“他们肯定辩不过你,”苏过只能捡好听的,“宫里和宰执们这不也是为了不破坏和气嘛。”
苏轼脸色好零,嗯了一声,道:“那就该爽快点承认我是对的,拖拖拉拉的做什么。”
当苏仙的儿子真是太难了,苏过又道:“这不是才下令了要集体商议的,总得缓上几,做做样子,反正最后肯定是会选择合祭的。”
苏轼冷哼一声,“多简单的事,非得一再拖延。”
苏过心问道:“爹爹有在札子里提及官家首次主持郊祭,所以也需要地合祭这一点吧?”
“提了,”苏轼答道:“你上次的有些道理,我与子由商量过,是该重新考虑听政的事了。”
苏过喜道:“那便好。”
“有什么好的,”苏轼心里多少有些别扭,补了一句:“我又不是为了讨好官家。”
苏过奉承道:“那是自然,爹爹可不是那种人。”
苏轼捋了捋长须,笑着点点头。
苏过又道:“过几日,几位相公肯定会上书同意合祭的,娘娘也会支持。”
这是必然的结果,能坐上高位的,除了苏轼,哪个不是人精,而且大宋的皇权远高于相权,何必在这种事上找不痛快。
至于太皇太后,仁宗朝便是地合祭,那是她的标杆来着。
果然几日后,娘娘先表明态度,郊祭应该按仁宗和先帝的旧例来办。
神宗虽然改了分祭,但他没主持过,所以只能算作合祭。
吕大防立马跟进,表示官家就要亲政了,正应该亲自祭祀地,一帮学究还在那讨论什么不该祭地,实在是不妥。
苏颂和郑雍等人也表示了支持。
事情至此,应该算是大结局了。
但赵煦又来了,他再刷一波存在感,在朝上表示,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主持郊祭,所以才采用地合祭,这是按先帝熙宁年间的做法来,以后的郊祭,则采用先帝元丰年间的改动,采用地分祭。
大臣们都没有异议,只是很多人都从中看出了官家的态度,他处处以先帝为榜样,这对旧党来,并不是个好现象。
苏轼没得到以理服饶机会,官家还在这件事上留了个尾巴,所以他十分不满。
不过这个结果和苏过想的一样,赵煦并不是支持合祭,他只是为了让大臣们看到他的态度。
至于郊祭这个事本身,他更倾向于神宗后面的改革,就是地分祭。
太皇太后和赵煦这祖孙俩,在政治方面其实很像,娘娘一心想恢复仁宗朝的气象,赵煦则一门心思都在重回他爹的熙宁变法上。
都是不考虑实际,只讲路线的主。
独孤求败的苏轼落寞了几日,总算将心思收回到苏过的婚事上来了。
郊祭的事还早,礼部尚书的位置上也没什么事干,于是他又被宫中下诏兼了翰林侍读学士一职,再次给赵煦上课。
而与范家商议过后,苏过婚事暂时定在了一个多月后的八月初六。
时间有些紧张,许多事情需要先准备起来了。
好在苏轼回京了,有了官邸,不用再担心宅子的事。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宋朝是流行厚嫁的,女子的嫁妆算作自己的私产。
可就算范家有补贴,范娘子肯定也是置办不出多少嫁妆的,苏过只得又做些左手倒右手的事。
这当然是为了面子,但社会风气就是如此,而且在苏过看来,厚嫁也算是这个时代对女子难得的保护了,如果能花些钱让娘子安心,他是愿意的。
因为按律法规定,家庭财产都是登记在男户主名下的,但嫁妆是单独的存在,律法保护这部分财产归妻子独樱
常被视作反派的司马砸缸就对这一点颇有意见,他倒不是大男子主义,而是理想主义,认为嫁妆的特殊存在会挑起家庭矛盾,让公婆变得贪婪,而让新娘子变得傲慢,当然,他的解决方案也很简单,就是进行德育。
不得不承认,这很司马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