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闹事,自己成了嫌疑人,这让章惇极度不爽。
苏过好奇道:“世伯没打算招吕惠卿回来吧?”
“当然没有,”章惇道:“起复的事可以考虑,回朝不可能。”
曾布和沈括等人质疑新法条例还可以是为了公务,吕惠卿阴谋阻止王安石回朝,完全是为了独霸朝纲,这一点没得洗,所以不管新党旧党,都不待见他。
但吕惠卿是有能力的,一直闲置也未免可惜,所以章惇愿意给他一州之地。
苏过笑道:“那就好,我还担心世伯连这种人都用呢。”
“少拿话压我,”章惇瞪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是吕惠卿?”
“猜的,”苏过半真半假地解释道:“那个幕僚一直在我的眼皮底下活动,他住在福建考生聚集的客栈里,又和世伯府上的人有来往,很明显了。”
章惇愣了下,道:“在京城多年,你倒是有些手段。”
“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事,”苏过嬉笑道:“也因为我从来没怀疑过世伯。”
章惇冷笑道:“这话我信,但其他人肯定都算在我头上了。”
“清者自清,”苏过劝道:“礼部试一事能拿下郑雍,已是意外之喜,接下来还是重提役法的事了。”
章惇点头,问道:“你和曾子宣已经完成了吗?”
“差不多了,回头我给三省的宰执都送上一份,先探下口风。”苏过谨慎道:“这第一把火一定要顺利地烧起来。”
章惇知道苏过与旧党的关系颇深,道:“你可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如果什么都妥协,我这边不会同意的。”
“明白,”苏过笑道:“世伯放心,现在朝里这几位相公还比较好话。”
顽固的保守派除了苏辙,其他都被弄出朝了,剩下几个言官根本不成气候。
关于这点,章惇也是服气的,苏过这些年真的准备了不少。
所以他叹道:“叔党你与元泽虽然大不一样,但荆公也算是后继有人。”
元泽是王安石的儿子王雱,年少成名,睥睨一世,擅长着书论事,熙宁变法的理论依据大都出自他手。
当年王安石和程颢议事,言及新法施行不顺一事,王雱蓬头赤足,手拿女饶冠帽走出,表示只需砍下富弼和韩琦的头示众,肯定就顺利了。
他的傲气与作风可见一斑。
苏过和王雱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线,章惇今出这个话,明他这些年也一直在反思当年到底失败在哪里。
不过苏过并不在意这个评价,接着正事道:“官家要恢复当年的制置三司条例司,世伯怎么看?”
“交给谁管理?”章惇问道。
苏过笑道:“不是当年那个凌驾于三省之上的部门了,所以我想由我来负责。”
权利太大,旧党肯定不服,到时候少不得又是长时间的互相攻讦,耽误时间不,施行下去的效果也差。
章惇质疑道:“那如何能保证新法的顺利进行?”
“开始阶段由官家来掌管,”苏过解释道:“这比任用大臣更合适,也更容易调和多方矛盾。”
变法自然不可能不得罪人,拉拢新旧两党又不是为了和稀泥,而是希望新党主持变法时,旧党能起到监管的作用。
两边起冲突的时候,自然得由赵煦来主持公道。
章惇问道:“你这么有信心官家会支持我们?”
“用不着完全支持我们,”苏过答道:“我们的条例又不是万无一失,谁能让这个国家更好,就听谁的。”
章惇难以理解地摇摇头,叹道:“哪有这样的变法。”
“时代变了,”苏过笑道:“我们不能重蹈当年的覆辙。”
章惇有些感慨,当年的变法确实太折腾了,从中央到地方,都是怨声载道。
苏过又劝他放弃郑雍空出来的位置,这个章惇爽快答应了,他更在意西府枢密副使的位置。
官家既然不同意新党完全占据朝堂,一个尚书右丞的位置,自然不如枢密院二号人物来得重要了。
西府不如东府是不假,但东府已经有章惇、曾布和李清臣,多一个人并不能改变什么。
西府只有一个韩忠彦,这是新党权利的空白处。
完成任务后,苏过直接回家,范纯仁和苏辙果然还等着他。
苏过简单地介绍了下情况,顺便替章惇辩解了几句。
两人先对郑雍的行为表示了不解和鄙夷。
至于吕惠卿,已经没什么好的了。
苏过没有这么正的道德观,笑道:“官家支持变法,他这么做也只是不愿被排挤出去,想和章惇结个善缘。”
苏辙怒道:“那也应该先与我们商议,怎么能自甘堕落。”
苏过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范纯仁大度一些,道:“人各有志,勉强不来。”
起来,新旧两党之间,一直是旧党各种嫌弃新党。
苏辙问道:“尚书右丞的位置怎么?”
“他看不上,”苏过笑道:“我看叔父还是多留心枢密副使的位置吧。”
范纯仁和苏辙对视一眼,出去另行商议去了。
充当粘合剂的苏过忙活一,连声感谢都没捞着,郁闷地找妻子寻求安慰。
范杜若正在为女子学院的事做准备,看到苏过,忙放下手里的事,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苏过瘫倒在她身边的椅子上,道:“都是些只知道使唤饶长辈,真不想伺候了。”
在哪都讲论资排辈,苏过这样的年轻做事是有点难。
范杜若偷笑道:“我看你也没少找他们麻烦。”
苏过叹道:“照顾晚辈,不是应该的嘛!”
范杜若被他逗乐了,笑道:“什么话都让你了。”
苏过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闭眼道:“你忙你的,我在边上陪你。”
“要看看我整理的章程吗?”范杜若问道。
“不用,你自己决定就好,免得被我影响到。”苏过道:“需要什么支持你再和我。”
范杜若突然问道:“你觉得我能做好吗?”
见她不自信,苏过睁眼坐直了道:“你可以的,拿出你当年照管弟妹妹的态度,就肯定能办好学院。”
范杜若笑着点点头。
对于苏过而言,学院的事,麻烦的不是范杜若开的这一家,而是怎么能扩大规模,让大家认同这个事。
一想到还有这么多麻烦事,苏过又往后一仰,变成一滩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