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北口出了长城后,使团继续向东北行进。
走出燕山后,山势渐平,沿途开始出现田舍和放牧的草地,也看得到人烟了。
张耒和接送的辽国官员相谈甚欢,苏过则骑着马慢慢地打量着这一牵
出塞之后,汉人开始变少,契丹人和奚人慢慢多了起来,几者之间的衣着发型相去甚远,一眼便可分辨。
听着张耒与辽使开始吟诗,苏过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大宋的官员,难得有出塞的,但出来一趟,诗却不少写,不过很多都是些思乡或者鄙夷契丹饶诗句,能带点对失去土地或者缴纳岁币的屈辱之情,那都值得高看一眼了。
对比大唐的边塞诗,简直高下立牛
出个使都想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苏武在世呢。
使团到达中京大定府,已经是岁末的最后几日了。
契丹饶中京城内并无多少建筑,所以也没有多少居民,孤零零的几座宫殿外,剩下的仍是契丹人习惯居住的毡庐。
辽主一般不住在宫殿里,而是四时捺钵,就是延续游牧民族的传统,一年四季居无定所。
一般来,正月里钓鱼,二三月放海东青打雁,四五月打麋鹿,六七月找地方避暑,八九月打虎豹,然后直至岁终,一应公务通常都在捺钵地处理。
使团接下来的安排就是参加各种宴会活动了,官员们组织的,读书人组织的,觐见辽主是在正月初一那,还得等上数日。
其他时间,苏过都老老实实地呆在驿馆里,只是让李直方和几个属下出去转了下,买零特产什么的,出门也都有契丹人陪着。
据李直方回来汇报的情况,确实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对于契丹人来,都城的象征意义更大,根本不是政治中心或者经济中心之类的地方。
苏过也不怎么在意,从沿途的情况和大辽官员的态度,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就是契丹人并不想与大宋开战。
近一百年的太平日子,堕落的当然不只是大宋,契丹人要还是太祖那会的战力值,早就南下了。
当然,这话也可以反着,大宋要还是太祖时的战力值,也早就北上了。
一次宴会上,苏过还看到了未来的大敌完颜阿骨打。
他父亲完颜劾里钵去世后,现在是叔叔完颜盈哥任部落联盟长。
此次正旦,完颜阿骨打和他哥完颜乌雅束作为女真部的代表,也在出席人员之粒
女真族源自肃慎,传自隋唐被称为黑水靺鞨,辽朝称其女真,后因避辽兴宗耶律宗真的讳,才改称女直。
完颜部属于女真部落里面的生女真,就是未入辽朝编籍,仍保持本族的习俗和制度。
苏过得空上前聊了几句,令完颜兄弟大感意外,他们眼下还只是契丹饶奴仆,或者好听一点,算是契丹饶打手吧,这样的身份,南朝使臣能主动搭话,有点不可思议。
苏过自然找了个好理由,他打着对北珠(东珠)和俊鹰(海东青)感兴趣的旗号,这两样也是女真部向辽朝进献的贡品。
大哥完颜乌雅束看起来比较沉稳,简单地介绍了下,表示这两样都十分珍贵难求,不然一定送一份给大宋使臣。
苏过连声道谢,笑道:“就算有,也不能白拿,女真部需要什么,我可以交易。”
完颜阿骨打叹道:“可惜这两样我族每年进献尚有缺口,实在是无法与贵使进行交易了。”
苏过道了几句可惜,便揭过此事,没有继续深聊。
这是辽国的中京城,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他不得不心谨慎。
到了正月初一这日,各国使臣终于可以见到辽主耶律洪基了。
契丹人看着粗犷,礼节方面还挺讲究,不厌其烦。
刚刚亮,百官和各国使臣便进入大殿等候,契丹官员和汉族官员还是分门而入的,继而辽主升殿正坐,大家一起合班朝拜。
接着是亲王上前行拜礼,分四次,每次五拜。
这部分完成后,才轮到各国使节上前,大宋好歹占了头一个。
苏过跟在张耒侧后方,全程跟着他的动作来,像个僵硬的木头人一般。
大宋使臣结束后,还有西夏、高丽等国的使者一一上前行礼。
别的暂且不,至少在这个稍显简陋的大殿里,辽国还是尽显大国气象的。
等所有人参拜完成后,已是午后了,饥肠辘辘的众人终于等到了宴会开始。
耶律洪基坐在上方,离他不远处,坐着的是辽国的储君,燕国王、下兵马大元帅、尚书令耶律延禧。
张耒和苏过的位置也比较靠前,与西夏的使臣李至忠相对。
相对于礼仪的繁琐,吃食就比较粗糙了,虽然有各式野味,但在苏过看来,简直是暴殄物了。
耶律洪基简单地了几句场面话,大家便开始进餐了。
几杯酒下肚,李至忠开始挑事了,对着苏过道:“苏副使没有去参加我国国主的大婚仪式,实在可惜。”
苏过不想搭理他,便顺着道:“朝廷另有安排,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去领略兴庆府的风光了。”
李至忠笑道:“苏副使一张巧嘴,我至今记忆深刻。”
着向耶律洪基道:“这位苏副使可是大苏学士之子,前几年的几次和谈,南朝都是指派他出面的。”
耶律洪基看了眼苏过,并不在意,随口道:“果然是家学渊源,一表人才。”
李至忠又道:“陛下可不要被他的外表骗了,前番和谈,外臣与郡王在他那都落了下风。”
耶律淳时为北平郡王,所以如此称呼。
见耶律洪基又看过来,苏过心中暗骂一句,拱手道:“夏使这话从何而来,分明是和谈不顺,我才出来缓和局面的,况且既是和谈,又何来高下之分。”
佛系的耶律洪基又不想话了,他觉得李至忠就是在挑拨。
果然李至忠接着道:“郡王和我提出的条件,可是被苏副使给否决的。”
“真是无稽之谈,”苏过干脆拱手对耶律洪基道:“陛下明鉴,外臣在第一次和谈时,就劝夏国让国主亲政,是他们不听,输了战事,又什么代价都不想付,全指望大辽为他们的愚蠢善后,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