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人这一场夏末的入侵,可以说是打了楚汉帝国这边一个猝不及防。
这倒不是说帝国边军这些年安逸太久了,懈怠了对草原人的防御。
而是因为草原人向来是耐寒不耐热,他们是极少会选择在夏天向帝国发动南侵的。
……
琴川城。
就在陆离收到这份幽州战报的时候,琴川城此刻正在经受着羯族人一轮又一轮的亡命攻杀。
在这短短的八天时间里,羯族人的先登营已经有不下五次险些占住城头了。
这六万羯族大军,与以往那些南侵的草原军队都不一样。
他们此次南下的目的并不再是抢掠一番,就会北归草原了,而是将进攻矛头,直接对准了楚汉帝国的边境的几座主城。
他们从一到琴川城下甚至都没有做过多的修整,便对琴川城展开了猛烈的进攻,就连他们使用的攻城云梯,也都是他们随军带过来的。
“统领,羯族人这一次退下城后,一时半会的不会在登城进攻了,您还是先下城去休息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在盯着就成。”
日暮时分,在琴川守军又一次打退了羯族的先锋营死士后,延庆的一名副将试探性的劝说了一句。
自羯族人攻城以来,延庆作为琴川城的统领,几乎是吃住都留在了城墙上,甚至都不曾下城一步。
在一处弥漫着血腥气的城墙后,延庆的神色尽显疲惫。
“不必再劝了,咱们城内只有不足三万守军,而城下的羯族大军,却至少有不下于六万余人,您让本将如何能够安心的休息啊。”
兵法有云,三倍之兵可以破城。
按理说以三万守军对六万羯族大军的攻城,延庆是不该这么焦虑的,更何况城内还有不少被临时征调来的民夫在参与协防。
只可惜琴川城的守军数量,根本就没有三万人,甚至都还不足两万人。
至于为什么会有在册兵卒三万人,其实和很多地方守军的情况差不多,那就是吃空饷。
延庆仗着琴川城的地理位置优渥,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里会遭遇草原人的猛烈攻城。
“统领放心吧,羯族大军虽然这几日攻势猛烈,但是他们终究也只是一支孤军而已,只要咱们能够再多坚守几日,即便是等不来援军,那些羯族人的粮草也会被消耗完的,到时候他们断了粮草补给就只能撤军了。”
虽然副将的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延庆的心里还是感到了隐隐的不安,此刻他甚至都有一些怀念起那个来自西北的魏开山了。
若是当时没有逼死魏开山,是不是今日的守城战,自己就不用这样事事亲力亲为了,延庆心里是这么想着。
他依稀还记得魏开山率领铁骑解象甲城之围的画面,一万铁骑向着草原长驱直入,那一往无前气势,至今他都是历历在目。
只可惜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想到这里时,延庆使劲的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你说的不错,羯族人长途行军,的确是携带不了多少粮草,他们这样亡命的攻城也恰恰就是证明了这点,只是帝国这夏收刚过,城外村子里的百姓们手里可是有粮食的,羯族人若是将琴川城外的村庄全部都搜刮一遍,再多支撑个七八日还是不成问题的。”
“统领放心,末将已经征集了两万民夫参与协防,琴川城上下一心,我们必定能拖到耗光那些羯族人的粮草的。”
“那些民夫也不过是只能干点力气活罢了,真让他们上城作战怕是不行的。”
“羯族人虽然是骁勇善战,但是他们也不过是善骑善射而已,而对于这攻城战,他们未必能比咱们城里的民夫强出多少。”
“你说的不错,草原人强的是野战,而不是这攻城战,传我军令,自明日起征集五千城内青壮上城墙参与作战。”
“末将遵命!”
说话间,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正当延庆准备带着亲卫再巡视一遍夜间的城防时,一处城墙边突然被几名守军拉上来了一个吊篓。
见状,延庆便是一喜,随即他立刻便带人赶了过去。
因为战时能从吊篓中上来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双方谈判的使者,第二种便是那送信求援的密使了。
在见到那名被派出去求援的信使以后,延庆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仪态了。
他连忙就上前去扶住那名信使的肩膀,摇晃着询问道,“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求援信可送出去了吗?幽州刺史府的援兵何时能到?!”
然而延庆的催问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换来答案,而是换来了那名信使的一声痛呼之声。
直到这个时候,延庆才意识到自己有一些失态了。
原来那名信使的腰间已经被一支箭矢所贯穿,只是箭矢的头尾已经被人削断了,这才在夜幕下显得没有那么明显。
此刻那名信使虽然已是疼痛难忍,但是他还是在几名守军的搀扶下,硬撑着回答了延庆的问题。
“回禀统领,求援信已被小人送出……送出去了……”
只是还没等延庆来得及庆幸,就听那名信使接着说道,“但是刺史大人说州府已经发不出援兵了,让我们务必要死守住琴川城。”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在这一刻,延庆的心底如坠冰窟。
“统领,这次羯族人突袭幽州的兵马并不是六万人,而是八万人啊,他们在潜入幽州后,便将两万铁骑派往了刺史府所在的涿郡方向,虽然那两万铁骑并没有去攻打刺史府,但是却在涿郡周围进行了大肆的烧杀抢掠,如今幽州腹地的村庄,已然是一片人间炼狱的景象了……”
“完了,彻底完了,涿郡州府只有三万兵马,如今刺史府都是自身难保,如何还能够发得出援兵啊。”
在这一刻,延庆第一次生出了想要率军弃城的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