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来,好像整个小院子里都安静了下来似的。
当年苏老太爷还没有当上侍郎,苏家也没有如今显赫,与顾家来往很是密切。
苏家二太太一眼相中顾锦圆,两家一拍即合,便落定了她与苏家二房五公子苏钰的婚事。
以前的顾锦圆或许不明白,到如今重活一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当初顾青山不过是个七品闲职,又是寒门出身,苏家正经的书香门第,凭什么非要给顾家结亲?
如今赵家倒了,赵柔都死了,他们家还舍得拿个嫡出的苏钰来娶她么?
且她那日听得分明,如今顾家好像已经打算将顾锦月嫁过去了。
也正因为此,郎太太的话一说出来,几双眼睛便齐刷刷地落在顾锦圆的脸上。
却见她面上露出几分娇羞,看了一眼顾青山才对郎太太道:“婚姻大事,自然是长辈做主。”
心里不放心生母的顾锦月才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立刻就急了,若不是柳姨娘手疾眼快地拉住了,恐怕已经忍不住骂起来了。
在外人面前,顾青山自然只是随口打了个哈哈,就把这事儿给带了过去。
等郎太太走了,天已经差不多黑透,这回柳氏倒是学乖了,连夜就让人送了生活必需品过来,晚上送来的饭菜也终于正常了。
顾锦圆正在用晚膳的时候,芍药也回来了,是一瘸一拐扶着院墙慢慢进来的,也不知道这一路走了多久。
顾锦圆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见她正艰难地往自己屋子里挪,什么都没说。
芍药却在快走过顾锦圆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神色复杂地朝屋子里看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屈膝,朝这边行了一礼。
不等顾锦圆有所反应,她便仍旧往隔壁去了。
对此顾锦圆也不以为意,如常洗漱然后打坐睡觉。
自打重生以后,每日早间的练功,顾锦圆一日都没有落下过。
这具身子到底不是她的,别的方面倒还好,功夫却是落下了一大截儿,须得勤练不辍。
大半个时辰过去,便发现屋子里洗脸的水已经打好了,桌上也拿来了热腾腾的早饭。
转脸就看到芍药拿了个扫把面无表情地在院子里扫地,只是姿势别扭得紧。
原本以为经历了昨天那件事情之后,不管是顾老太太还是柳氏,应该对自己恨之入骨,纵然一时半会儿明面上拿自己没有办法,至少也不会有个好脸色才是。
谁知道去请安的时候,顾老太太竟笑得十分慈和,而且主动提出来要让她给赵柔尽点儿孝心,准备好了香烛,让她趁着今日十五,去檀香寺表表心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顾锦圆不过略一犹豫便接过了东西。
芍药身上疼痛难忍,却还是一瘸一拐地跟了出来。
顾锦圆看了她隐隐有血迹的裤子一眼,淡淡道:“府里派了人跟着,你不用去了。”
说完径自上了马车,留了芍药一个人在屋子里。
跟着顾锦圆出门的是个顾老太太跟前的婆子,手里拿了把扇子,一出门就掸个不停,目光落在顾锦圆脸上的时候,也多有不耐烦之意。
偏生又一步不落地跟着她,做出一副尽忠职守的样子。
在外头大殿上仔仔细细地晃了一圈下来,便已近中午,顾锦圆还未如何,那婆子已经觉得头晕腿软,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顾锦圆大家姑娘出身,竟有这么好的体力。
因而一步入后殿,那婆子立刻便殷勤道:“大小姐,这走了一上午了,您也累了吧!要不然奴婢去找寺里的师父说说,给您备间禅房休息休息。”
顾锦圆面露犹豫,“祖母此前并未如此安排,会不会有些不妥当?”
“不会不会,天经地义!”那婆子闻言立刻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
但凡官宦人家的家眷来这些寺庙随喜,总会派家下人先来打招呼,好叫寺庙里有所准备。
顾老太太的目的只是将她打发出来,自然没有这等待遇。
很明显,这婆子是知道规矩的,只是此前并没有想过要去替顾锦圆跑这一趟。
只是这会儿她自己快要累得受不住了,当然便立刻机灵起来了。
因而在顾锦圆用完了斋饭说要先歇息一会儿之后,那婆子脸上的笑容又真挚了许多。
将门一关,顾锦圆推开了后窗,后面正对着一片树林,林后应该是个山涧。
这个地方她似乎以前来过几趟。
换上准备好的衣服,顾锦圆毫不犹豫地翻窗而出,而后绕回前院,找僧人借了匹马,直接骑马回了城。
顾老太太自然不会那么好心,真的让她来为赵柔做些什么。
分明是故意将自己支出去,而且大概给了那婆子命令,要求自己在什么时辰之前不许回去。
顾家到底有什么事儿,顾锦圆用膝盖想也能猜出个大概,不过她并不关心,这会儿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重生了一回,一穷二白。
最重要的是,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但是,打武器是要钱的!
城南的兴盛楼,听着像是个酒楼的名字,实际上是家赌坊。
顾锦圆听到里头热火朝天的叫嚷声,不由勾了勾唇。
一桌桌地看过去,大致地看出了个大概,便在一个女博头的赌桌前停下脚步。
这一桌的赌法很简单,就是赌大小。
没多久,顾锦圆便出来了,腰上的荷包已经鼓囊囊起来。
才要出去,就被人拦住了去路,便是方才那张赌桌上的博头。
顾锦圆挑了挑眉,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我似乎……并没有犯规矩吧!”
她知道这些赌坊的规矩,但自认并没有超出一般赌坊的接受范围。
那女博头连忙笑着道:“这是哪里话,姑娘的赌技一流,只是我们东家想要跟姑娘切磋切磋。”【1】
【6】
【6】
【小】
【说】
顾锦圆看了看自己的荷包,面露难色。
那博头立刻道:“姑娘放心,我们赌坊开门做生意,做的都是正经买卖。”
都开赌坊了,还正经买卖。
这话说得有意思,顾锦圆不置可否,跟着她重新走了进去。
却是上了二楼,进了一间清雅的包间。
一个二十多岁身穿锦缎的年轻男子摇着一柄桃花扇,十分惬意地坐在摇椅里拿签子吃剔好的枇杷果肉。
这个季节哪里就到了吃枇杷的季节,果真是奢侈。
“听说你手气很好?”
那男子语气懒洋洋的,一双桃花眼流转间,显得风流万种,直将一旁的丫鬟都给转红了脸。
“都是运气。”
“好!”男人陡然坐直了身子,语气森然道,“在我的地盘上,我倒是想要看看谁能比我的运气还要好些。”
“公子,这运气,地利是一个方面,但天时也是一个方面,说不准的。”
这话像是激起了男子的兴趣,立刻道:“本公子对自己的运气一向很有信心。”
顾锦圆面露难色,目光自眼前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可是……我好像没有什么资格做公子的对手。”
“好说,把你今日在我赌坊里赢的钱拿出来,咱们赌一把。”
“就赌一把?”
“对!”
“赌什么?”
“还是比大小!”
“来!”
片刻后,看着顾锦圆骰盅里的豹子,男子瞬间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