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那许多百姓并不知道这个忽然走进来的男子是谁。
只是等他走得近了,所有人下意识地就安静了下来。
虽然略显清瘦,可肩平背直,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如山巅之青松,空谷之幽兰,让人下意识地就放缓了呼吸的节奏。
能养出如此气质,一看就知绝非凡人,可他身上却并没有半点儿娇矜之气,如墨画似的眉眼间,皆是中正平和。
在场的女子们顿时看得呆了,顾锦月更是痴了一般。
她从未见过如此出色的男子。
原本苏铭在她眼里看来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可眼下与此人一比,相隔有若云泥。
到底还是顾青山先反应过来,连忙过去行礼,“裴大人,下官顾青山,不知裴大人来访,有失远迎。”
裴砚虽然是顾青山的上司,吏部的堂官,可裴青山并没有见过他几次,一来是因为裴砚来的时日尚短,二来也是因为以他的职位,裴砚也不是他轻易能见的。
苏家的人听到他的话,也都反应过来,纷纷上前见礼。
虽然苏老太爷是礼部侍郎,但是礼部和吏部根本就不可比。
更不要说裴砚背靠青州裴家,又还如此年轻,苏家在裴家面前,完全不够看。
外头那些百姓终于有人想起来,“这不就是之前那状元郎么?!连中三元的!那一科探花郎都没风头了。”
被人这么一呼喝,人群更是热闹,许多人都挤着往前要看当年那裴状元的风采。
朝明朔皱了皱眉,颇有些不满地点评了一句,“骚包!”
然后想着这里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那头自家兄长还在,赶紧趁着人多溜了。
而屋子里的裴砚则是朝在场的人都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才转向顾青山道:“顾大人不用客气,只是恰好经过,没有想到竟遇到你们家这么一桩事儿。”
裴砚的话让现场这些人如梦初醒,这才想起来他是因何出现的。
于是所有的目光便又落在了那边的顾锦圆身上,然后又转回裴砚,在二人之间来来回回。
不等顾青山再一次开口,裴砚便温声道:“顾大小姐说的没错,昨日我也在俞府,事发之时,我与顾大小姐同在俞府的跃然亭,所以,我应该可以证明,昨日之事,顾大小姐并非当事人。”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还称得上很好听。
可他这话说出来,却让里里外外的人都失了声。
顾青山额头上冷汗涔涔,膝盖忍不住有些发抖,却是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顾锦月如雷轰顶,她几乎想也没有想就质问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认识顾锦圆?!她才回京没几日,裴大人究竟为何要替她做假证?”
眼看着顾锦圆就要身陷万劫不复,顾锦月无法接受她还能翻身。
更无法接受竟是裴砚替她翻身。
顾锦月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样的一个人,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谪仙。
而顾锦圆竟然比她先认识裴砚,还曾与裴砚单独相处。
这怎么可能!
“放肆!”顾青山差点儿把胆给吓破了,怎么都没有料到顾锦月竟然会当场质疑裴砚。
惹怒了裴砚比惹怒苏柄骞更可怕!
然而裴砚却没有半点儿怒意,反倒抬手制止了顾青山的训斥。
语气仍旧那般不急不缓,平静淡然,“昨日是偶然遇到顾大小姐,只是在跃然亭手谈而已。”
说着他又轻笑着对顾青山道:“这事儿想来俞大人府上也有人可以作证,若不怕麻烦,我倒是可以派人往俞府走一趟,大约也废不了多少功夫。”
顾青山连忙摆手道:“裴大人说笑了,您说的话,自然不会有假,看来……看来……”
他吞吐了半日,终于憋出来一句,“看来是我搞错了。”
裴砚的目光便落向那边的苏铭,“苏公子也搞错了么?”
苏铭人都傻了。
从裴砚出现说出第一句话开始,他就有一种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的感觉。
身为一个读书人,而且极有可能科举入仕的读书人,在大启应该没有一个人不崇拜裴砚。
那么年轻便连中三元,在翰林院历练了仅一年便放了外任,直接当了知府。
谁知他母亲竟然一病而故,他不得不守孝丁忧三年。
许多人都认为这样的天之骄子着实没有福气,仕途如此中断,影响实在不小。
谁知陛下竟像是一直在等着他似的,算着他出服,一道圣旨直接召入上京,任吏部侍郎。
朝堂上争得头破血流的位子,就这么让他空降了。
哪怕知道这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是裴家的嫡系子孙。
可放在他身上,让人连嫉妒之心都生不出来,只有仰望羡慕的份儿。
他总是幻想着,终有一日,他也能站在那朝堂之上,与这样的人并肩,能站得与他更近一些。www..cc
谁知他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这个人,竟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这会儿听到裴砚的声音,他额头上的冷汗一颗接着一颗滚落,当眼睛被眼泪辣得刺痛时,他忽然反应过来,“大人误会了,晚辈岂会认错了人,方才一来,晚辈就说这顾二小姐不光恬不知耻,还心思恶毒,便是因为见她在长辈面前故意构陷大小姐。”
苏二老爷立刻反应过来,露出惊诧的神色道:“竟是二小姐!你这孩子,怎么方才不说明白!”
所以,苏家是完全误会了?
那压力岂不是就给到了顾家?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忽然惊呼了一声,“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众人一回头,便发现那顾老太太竟然直接从椅子上溜了下来,昏死了过去。
那一身叮里当啷的金饰也跟着掉了一地。
顾家众人顿时慌了手脚,“快快快,快去请郎中,可别是中风了!”
柳氏和顾锦月立刻忙着抢上去,加上一屋子的丫鬟仆妇,整个正厅乱作一团。
苏二老爷反应极快,连忙到门口说好话,请围观的群众暂且退避。
在场的人哪里不知道这是顾家下不来台,才使出这样的手段。
然而人家都要关门了,再如何围观,也不得不离开,只是在他们嘴里,顾家已然成了笑料。
苏家人趁机全部溜了,在场竟然就只剩了顾锦圆和裴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