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岩在锦衣卫也带了这么长的时间,镇抚司是个什么地方。
很多人都说,那里就是人间地狱。
什么样的人没有,什么样古怪的性格见不到?
可是这会儿听到眼前少女这种说话方式,他只觉得自己这几年修炼的涵养功夫几乎全部都要还回去了。
顾锦圆像是意外他一直没有说话,便转脸看了过来,疑惑地挑了挑眉,“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秦岩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以前……和阿柔关系还算不错。”
顾锦圆似乎是想了想,然后点头毫不在意道:“或许吧!我倒是没有怎么在我娘嘴里听到过。”
秦岩又一次吃瘪,随即又道:“我是想说……你和阿柔的性子……真不大一样。”
“若是一样,我还不早就死在了顾家?”
她这句话说出来语气都十分平淡,就像是仅仅在陈述一件事实,不带任何感情因素似的。
秦岩便是因她这语气而觉得奇怪,“一个顾家,应该难不倒你吧?顾青山那个小人,你若是真想对付,我想你至少能相处十几种办法来。”
顾锦圆闻言挑没看着他,眼神含着几分莫名的探索欲。
秦岩被她看得十分不自在,皱眉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忽然觉得……”顾锦圆往前凑了一些,然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有的人,还是得交手打打架才行。
你看看你,这打完了一架,你看着可真像个人多了。”
这说的是人话么?
秦岩言辞不大锋利,听到这话,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如何我从前就不像人么?”
顾锦圆十分认真地点头道:“嗯!像是个机器,一张脸苦大仇深的,好像身上背着多少条人命似的。”
这话……
似乎并没有错。
秦岩抿了抿唇,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顾锦圆却忽然眼神平静而坚定地看着他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秦岩,不管有多少条人命,他们不是因为你而离开的,这些人命你无需背在身上,有些事情,自然要去做,可是你的人生,同样十分重要。”
秦岩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少女。
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看着似乎有些怪异,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为什么说起话来,如此老气横秋。
更让人觉得诡异的是,这一刻,秦岩竟然听进去了他的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当然,”顾锦圆毫不犹豫,“我是我娘的女儿,既然我还活着,我想,那些在乎我的人,那些爱我的人,必定希望我能尽可能地过好一些。
我自己也十分重要,我不会放弃属于我的责任,但是我的人生,同样也是我责任的一部分。”
这样的话,秦岩是第一次听说,虽然是在一个小女娃娃的嘴里听到的,可是这一刻,他觉得……这话似乎……并不是没有道理。
“至于顾家……”顾锦圆冷笑一声,“你也说了,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他们,既然如此,何必急于一时,更何况,我也还没有想好,到底什么样的结局,比较适合顾青山。”
她的语气仍旧平静如水,可这一次,秦岩从她的嘴里听到了对顾家的冷漠以及厌恶。
“你心里有数就好,阿柔……本不该是这样的命运,当初,我至少也该劝一句的。”
“诶?!”顾锦圆立刻制止了他,“你什么意思?我娘要是没有嫁给顾青山,哪里来的我?
虽然我也觉得我娘嫁给那么个人挺冤枉的,但是……这也是我生命的来源!所以,还是看以后吧!过去的事儿,莫要随便往自己身上揽。”
这是她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秦岩竟然觉得似乎真的如同顾锦圆所说的,两个人打了一架之后,他一直压抑着的闷着的心情好了许多。
提起从前的人和事儿,也不像一直以来那般沉甸甸的感觉了。
“这间屋子……”秦岩打量了一下,“似乎有些熟悉啊!”
“朱峰的,”顾锦圆轻轻叹了口气,“他死之前,跟我说他女儿住在这里,我让人将她和她那个嬷嬷送回了老家,所以这房子就空了出来,倒是刚好给我用了。”
秦岩听到这话,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出口,“朱峰,是你杀的?”
“你不可能不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提起朱峰,顾锦圆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杀过许多人,她的手也曾染过旁人颈间的热血。
可是朱峰不一样,他……终究也算是故人。
秦岩瞥了她两眼,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是我,我也会下手。”
“当然,”顾锦圆毫不犹豫地接过这话,“背叛者,没有资格求生。”
两个人忽然沉默了下来,秦岩起身,“最近裴砚也没有闲着,他可有与你联系?”
顾锦圆一愣,自从那一次李家的事情之后,他们就没有见过面了。
顾锦圆有自己的事儿,各处都在紧锣密鼓地布置,自然顾不上裴砚,而且……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她总觉得,以裴砚的性子,总会做出一点儿事情来,到时候,她再去看看,或许能有什么惊喜。
最主要的是,她不想掺和他的事儿,就想看看裴家到底最后会如何应对。www..cc
“你不好奇?”
顾锦圆挑眉,发现他脸上竟然有了笑容,只是那笑容有些古怪。
“你笑什么?”
“我还以为你当真对那位裴大人动了心。”
“开什么玩笑,”顾锦圆摆了摆手,“我暂时还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你也不用试探我。”
“不是我试探你,裴妃已经盯上你了,你自己注意一些。”
秦岩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认真起来,“裴妃看上去温柔可亲,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好应付的人。
入宫这么多年,她身上的药就没有断过,而且都不是太医院配出来的,如今陛下年富力强,对她来说是好事儿。
但是更重要的,是裴砚站立于朝堂,这么说你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