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没有立刻回答顾锦圆的话,似乎是在思索怎么开口。
“前段时间我在查淮安旧案你可还记得?”
顾锦圆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道:“记得,我听说过,淮安贪墨案牵涉甚广,你吏部上任不久,当初淮安地方官几乎全部都清洗了一遍,你去了解合情合理。”
她说着顿了顿,“不过这与李长明有什么关系?”
“与李长明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与我裴家有关。”
顾锦圆挑眉,“怎么说?”
“淮安是个好地方,或许可以说,整个江南都是个好地方,李首辅上任之后,接管了户部,对于淮安此地的税收十分在意。
他若想做出政绩,那么对此地的把控必须到位,但当年的贪墨案,是家叔学生所了结的,最后淮安知府自尽,这件事情勉强算是完结。
如今李首辅想要动淮安,裴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顾锦圆明白了里头的关系了,“当年那事儿,你们裴家没有少插手吧!还是说,那贪墨案本身,就与你们家脱不开干系?”
裴砚没有回答这话,只是沉默地喝水。
水至清则无鱼,尤其是当朝代更迭到了一定的时候,朝堂派系必然层层关联,而这里头,若说没有利益输送,谁都不信,因为那样根本就维护不了整个派系的凝聚力。
以青州裴家的体谅,可以培养得出如裴砚这种入阁拜相的人才,能给后宫送入一个裴妃,岂是一般的门第可以比的?
而这样的门第里头又有多少的事儿,外人如何能一眼看穿。
顾锦圆并不是那等一味守直之人,任何事情只要没有超过一定的界限,便未必能算是坏事儿,权和利弊就是这个道理。
当今圣上更不是庸碌之辈,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如裴家李家这样的存在,就是当今想法的最好明证。
而此时裴砚说出这番话来,顾锦圆就已经猜到了内里的一些关窍,“看来这一次裴家在闽南掌握了一些东西?”
虽然像是在发问,但是她的语气里十分肯定。
裴砚也没有隐瞒,点头道:“李长明是首辅之子,就算他是个草包,凭着这层身份,地方商业能给他整理出一份漂漂亮亮的政绩。
但是事情总有双面性,那些人能将他抬起来,自然也有将她按下去的本事,不巧的是,裴家在闽南也有这个实力。”
听到这里,顾锦圆不由冷笑,“我说裴书辞,不用你来告诉我你们裴家如何强大,我心里一清二楚。
这一次李家的参与对你的刺杀,裴家就算是为了维护你们自己的面子也必然会让那李长明吃点儿亏,只不过这亏吃得多大,还是要看两家的交涉,是这个意思吗?”
裴砚抬眸看了顾锦圆一眼,好一会儿才道:“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你像是一个立在朝堂的男儿似的,为何你一个姑娘家,会知道这些东西?”
“天赋异禀。”
顾锦圆脸不红心不跳,也没有被他的话头给岔过去,“那……你们现在是怎么打算的?李长明已经来了京城,按道理来说,他的政绩也要交到你的手里吧?”
“裴家除了在朝堂之上,商界也颇有些人脉。”
眼看着顾锦圆露出一副不想听的表情,裴砚不由笑了,“我不是在炫耀,我是想说,李家愿意将苏州的丝织生意让出一大半来给裴家。”
顾锦圆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裴砚的目光显得有些复杂。
裴砚皱了皱眉,“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
“我不是在看你……”顾锦圆盯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是在看一堆钱,啧啧……”
她啧了啧嘴,“我一直知道你是裴家十分看重的子弟,但是我没有想到,裴家会这么给你面子,早知道这样,咱们直接拿那册子去跟李家换这门生意多好。”
“咱们?”
“这慈恩寺的事儿,到底是你我二人一起惹出来的,怎么说我也该占一半嘛!不过看在你背后有裴家站台的份儿上,三分之二给你,留给我三分之一也行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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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说】
当然这只不过是玩笑话,顾锦圆随即想到重点,“李长明到现在都还没有露面,这么说,你们裴家暂时还没有答应,这是为什么?”
“因为李家的条件是让我将那本册子交出去。”
顾锦圆冷冷地看着裴砚,好一会儿才笑了出来,“好家伙,我若是今天没有问起,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这件事儿?”
“那倒不至于。”
裴砚想了一会儿,才重新看向对面的少女,“如你所说,这件事情是你我一起闹出来的,那么这个册子要不要交出去,本来就该是你与我一起决定,所以,我还是要问过你的意见。”
这倒是将顾锦圆给难住了。
这本册子自然是个好东西,背后大概还能牵扯出许多的人和事儿出来,最要紧的是,这本册子既然跟闵长川相关,与朱峰相关,那么说不定也就与当年的事儿相关。
可是如今她并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上一次的暗杀,就差点儿要了她的小命,若是在来几次,她真的能应付吗?
见顾锦圆犹豫,裴砚也不催促。
过了好久,顾锦圆才叹了口气,然后认真地看向裴砚道:“你让我好好想想好吗?我还没有考虑清楚。”
裴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道:“好,不过……你要小心。”
如此认真地嘱咐,让顾锦圆颇有些不自在。
心里知道了李家和裴家之间的拉扯,顾锦圆心里就藏了事儿,也没有什么心思在外头逗留了,“好了,你最近事儿多,我也不打搅你了,先回去了。”
裴砚却叫住了她,“裴妃那边我去说,你不用放在心上,那些人很快就能撤掉了。”
“诶,别!”顾锦圆连忙伸手拦下她,“你可别乱来,人家这个时候怀疑怀疑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你若是这会儿去掺和,本来咱俩没啥事儿,还愣是叫人心里认定了,那我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可我们……”裴砚说了一半,看到顾锦圆朝自己眨巴眨巴的眼睛,到底就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