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丰帝听到他的话,也连忙往窗外看去。
果然看到太子带着顾锦圆一前一后地往这边来了,两个人的头上都落了半头的雪,肩膀上也白了一片。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陈公公哪里还能不知道裕丰帝的想法,不等吩咐就直接跑了出去。
“哎哟殿下,这么大的雪您怎么来了?便是要过来,也该带把伞才是,这若是冷病了可怎么是好?”
太子的嘴唇有些发紫,听到陈公公这么说,便笑着道:“出门的时候原本并没有下雪的,路上遇到了点儿事儿,这才耽搁了。”
说着便又朝里头拜了拜,“都这个时辰了,本不该再过来,可都到了这附近了,觉得不过来一趟,总感觉像是落下了些什么。”
太子一面说一面站起来,又转向陈公公笑着道:“这个时辰父皇应该已经用过午膳,待会儿便该休息了。
我也不多打扰,这就回去了,今儿天冷,要多劳烦公公照顾好父皇,切莫着了凉才是要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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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般说完,便直接掉头就走了。
陈公公不知道里头裕丰帝的意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留,只好笑了笑,“咱家会将太子对陛下的关心呈报给陛下的。”
说着话,便见屋檐下自己的徒弟在给自己打眼色。
陈公公心头一喜,连忙叫住了已经往回走的太子,“殿下,您这衣服看着都湿透了,从御书房道慈庆宫还有这么长一段路,这冷风一吹,怕是得要着凉。
要不然您先往偏殿烤个火,将衣服烘干了,咱家再让人送两把伞过来,殿下打了伞好回去?”
陈公公这话都是从自己的角度上说的,并没有代表裕丰帝说什么,太子想了想便欣然同意了。
只是没有想到,进了偏殿就看到裕丰帝正在吃饭。
见到他过来,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瞥了一眼,便道:“用过膳了不曾?”
这不是废话么?
顾锦圆在心里暗暗腹诽了一句。
太子却是老老实实诚诚恳恳地回答了。
“那就做下来一起吃一些吧!”
陈公公又是一阵欣喜,自己今日的做法一点儿错都没有。
这倒不是说他站了太子,或者认定裕丰帝看好太子。
主要还是在于他再一次猜对了陛下的心思。
至于到底哪一位皇子才是陛下心里头的那个人,这对于陈公公来说,不大要紧。
只要他每一次都能猜中主子的心思,跟着主子的喜好走,走到最后就错不了。
因而在听到裕丰帝这话之后,陈公公十分麻利地安排了人给太子上餐具,然后又在太子旁边拢了一盆熏笼。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规矩。
太子和裕丰帝两个人相对而坐,静默地吃着饭。
只有伺候在一旁的人才会发现,裕丰帝和太子两个人吃饭的样子几乎是一模一样。
不管是拿筷子的习惯,还是吃饭时候那样平静的表情,细嚼慢咽的动作,简直如出一辙。
顾锦圆心里却知道,太子小时候的规矩,实际上是赵皇后和裕丰帝一起教养的。
就比如这吃饭,可能许多人都不知道,太子吃饭用筷子是裕丰帝手把手地教出来的。
她看着那头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脸上的表情越发显得淡漠了。
寂然饭毕,宫女太监上来将食桌撤走,又有太监将熏笼移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裕丰帝这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如何这般狼狈不成体统?”
太子闻言脸上的神色一凛,连忙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退到一旁给裕丰帝行了个大礼,只是袖子在碰到地上的时候,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回父皇的话,儿臣路上不小心跌了一跤,耽搁了好些时候,后面下了大雪,又惦念着今日没有来给父皇请安,所以……就干脆冒着雪过来了。”
他这么一说,裕丰帝才注意到,他此时身上的狼狈并不光是那半湿的衣裳和头发,就是身上也有不好脏污的痕迹。
只是因为他今日穿得是深色的衣裳,所以看不大出来。
此时仔细看过去,那哪里像是摔跤的痕迹,倒像是与人打过架的样子。
裕丰帝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却没有问他摔跤的事儿,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衣袖上,“里头是什么?”
这话一问出来,太子明显往后缩了一下,仍旧低着头跪着,嘴唇抿得紧紧的,却没有答话。
裕丰帝的眉头这次是真的皱紧了,语气也带了些冷意,“怎么?是什么朕见不得的?”
陈公公察言观色惯了,见状便连忙道:“殿下这是藏了什么好宝贝呢?!难道还担心陛下会要您的不成?”
太子转脸看了一眼陈公公,又看了一眼顾锦圆,终于还是松开了手,然后从广袖的袖袋里慢慢地将东西一点点地拿了出来。
裕丰帝看着地上那一堆碎片,身子不由往前探了探,然后转脸看了一眼陈公公。
陈公公盯着那堆东西琢磨了好一会儿才道:“殿下……这是……手炉?”
太子又下意识地咬了咬唇,然后才轻声点头道:“是!出门的时候带了个手炉,哪里想到,路上这一跤摔得,把它给磕破了。
因这是我屋子里唯一的一个手炉了,原本想着拿回去,看看还能不能箍起来用的,没想到竟被父皇发现了。”
他说着又给裕丰帝磕了个头,“儿臣身为太子,却……这般小家子气,恐父皇见了生气,才没第一时间拿出来。”
裕丰帝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这是当着他的面儿控诉他对东宫不好,对他这个太子不好?
陈公公如何能看不出来此时裕丰帝心里所想,连忙上来打圆场,笑着道:“这手炉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殿下只是珍惜老物件而已,哪里就是什么小家子气了。”
说着赶紧让宫女过来收拾。
裕丰帝却被他这一句话提醒,目光落在了那个手炉碎片上,眼神立刻就变了。
他再一次看向太子,果然看到他两只手的拳头又握紧了,而一双眼睛则一直落在忙着将这些碎片清走的宫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