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地上,用捡来的小木棍把碎肉一块块挑开。
堵在肉堆下的血一下就涌了出来。
浓重的血腥味,冲的我捂住了口鼻。
“什么味儿啊?小金,你干嘛呢?”高大梅和刘福走到身后问我。
我随口回答:“没事,我堆积木玩儿呢。”
我侧过脸把杂碎扒拉到一边。
杂碎下面竟然露出了半张人脸!
高大梅和刘福探着身子来瞅。
“啊——!”
高大梅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扑到了刘福怀中。
刘福仓促间脚下一滑,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半凝固的血糊糊里。
我没搭理高大梅和刘福,反而探着身子又凑近那堆肉块了些。
这个人我认识!
“二迷糊?”刘福在一边叫出了这“人体零件”主人的名字。
“呃——!”
虚弱的哼咛声从肉堆儿里传了出来。
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多强大的意志,才克制住把木棍捅下去的冲动。
二迷糊这一声把我也吓住了。
他竟然还没死?
都踏马成这样了,二迷糊怎么可能不死?
天空中的乌云散开了。
清冷的月光散落在染血的地上。
我三两下扒拉开一堆血里呼啦的零碎,找到了二迷糊没死的原因。
他确实伤得很重,到这个程度,是个人都该活活疼死才对。
大概也只有二迷糊这种常年酗酒,把自己泡在酒精里的家伙,才能免疫这样的疼痛,硬撑到我们发现他。
二迷糊,我愿称你为本村罕见,门头沟生命力至强之人!
“鬼……鬼……鬼新娘!”
二迷糊断断续续说出了三个字,脑袋一歪断了气。
我锤着发麻的腿从地上站了起来。
“杀——!”
“杀啊——!”
我们的治保主任、肌肉meng男赵军,这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又蹦了出来。
他拖着根两米长的大粪勺,舞的虎虎生风。
“啊呀——!”
赵军远远看到二愣子那堆稀碎的残尸,用粪勺顶着地强行停在了五米开外的地方。
“赵大主任,你来的挺是时候啊。”我笑着朝赵军走过去。
赵军伸手指着二迷糊,又指向我。
他长大了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突然,赵军背过身去。
他果断的吐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又去找刘福。
到底是能领着几千人过日子的一把手干部。
刘福虽然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至少还能原地站稳,搂住摊成烂泥的高大梅不倒下。
“小……小……”刘福也被吓结巴了,他现在也是六神无主的状态。
“小金。”我提醒刘福。
刘福也是个狠人,对着自己脸上就是两巴掌。
“他娘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福嘴里不知不觉就带出了脏话。
高大梅紧紧拽着刘福的衣服失声叫道:“阴兵,他冲撞了阴兵。”
刘福问我:“小金,到底啥是阴兵?”
我略微迟疑,对刘福说:“阴兵是巨煞至阴之物……”
名字叫阴兵却不是阴曹地府的兵马,而是惨死在战争中的兵卒。
这些兵卒死在异地他乡魂魄不安,就会生出要赶回家乡、落叶归根的执念。
因此从来只见阴兵过境,没听说过阴兵留行。
阴兵千里迢迢回家就要穿乡过市,难免会打扰到活人。
所谓阴不过阳。
阴兵会尽力避开人群聚集、阳气暴盛的城市。
遇到一些人少的乡村,就会寄附在动物的身上,趁夜而行。
常见的比如蛤蟆、老鼠、飞鸟等等……
新闻上时不时出现一些动物的异常性集体迁徙,就是这种情况。
我三两句话帮刘福普及了“阴兵过境”的知识点,正准备把自己刚才与野狗对峙的经历讲出来。
赵军在一边扶着腰大吼:“狗屁的阴兵,你个破神棍少在这吓唬人了,我刚才看的清清楚楚,那就是一群野狗!”
我当即横了赵军一眼。
这家伙压根没跑远,就躲在暗处偷看,这比逃跑了还要可恶。
“村长问我什么是阴兵,我就讲阴兵,赵大主任说是野狗,那就是野狗。”我一耸肩膀,不屑道:“我只是个普通村民,你们领导说是啥就是啥。”
刘福也狠狠的瞪着赵军:“你刚才去哪了?”
赵军憋得满脸通红,突然举起手里的粪勺冒出一句,“我去找趁手的兵器了!”
刘福眼看着就要发火。
我心想二迷糊还在地上摊着,不能让赵军这怂货耽误了正事。
“村长。”我叫住刘福,沉声说:“到底是阴兵过境,还是野狗吃人可以慢慢查,现在可是出了人命,咱们得赶紧去治安巡防站报告情况。”
我话音刚落,赵军就对我吼道:“报告?这还报告个屁?你都把尸块挑开了,这就是破坏犯罪现场你懂不懂?这种事就该交给我来处理,我可是参加过县里的治安巡查培训的……”
都这个时候了,赵军还抢着出风头,我简直对这家伙无语。
“够了,把你那没用的屁话先收起来。”刘福训斥赵军。
赵军唯唯诺诺闭了嘴。
刘福迟疑片刻,看向我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法案:“小金,你先把那一摊给收起来,被外人看到影响不好。”
他又交代赵军:“你现在就去寻访站报告情况。”
赵军眼前一亮,把大粪勺往身后一背扭头就走。
“回来!”刘福又叫住赵军:“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赵军傻乎乎的应声:“当然是实话实说啊,全力配合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蠢货!”刘福瞪了赵军一眼,指着二迷糊说:“这边的事实话实说。”
刘福又看向我的法案:“那边的事不该说的不要说。”
赵军憨声憨气的反问刘福:“那咋说啊?”
刘福不耐烦,对着赵军的小腿踹了一脚:“散步,聊工作,陪你巡逻,总之就是偶然遇见,你爱怎么说怎么说,说错了话,小心着我回来收拾你。”
“滚!”
刘福又对着赵军踢了一脚。
赵军偷摸摸的扫了我一眼,一瘸一拐的朝巡防站的方向去。
我走到刘福身边,缓声说:“村长,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上面肯定会派人下来,现在主动配合调查只是一方面,安抚村民的工作也不能丢下。”
之前这广场上怪事频发,人骨头的事都没搞清楚这又死了人。
等天一亮,消息传遍整个村,到时候又要闹的人心惶惶。
“咱俩想一块儿了。”刘福微微点头,抬手拍了下我的肩膀:“小金,虽然你暂时还没进村委,但你也是门头沟的一员,现在就到了你为咱们村担起责任,出力的时候了。”
刘福不容我反应,直接了当说:“咱们来个双线行动,我这边配合官面上的工作,你也别看热闹,给我来个暗中调查。”
“不只是二迷糊的事,还有咱们这个广场,过去那些邪门事都得查清楚,必须给村民们一个交代。”
刘福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犹豫着不接话。
刘福又开口道:“小金啊,说句我这个身份不该说的话,你爷爷活着的时候,可是护了咱们门头沟一辈子,现在他老人家不在了,你可不能撂挑子。”
“只要这件事能摆平,门头沟的人都会记得你们金家为村上做的贡献,咱们村委会也会记得你小金出了多少力。”
刘福叹声道:“兄弟啊,你这也算是帮了你大哥我的忙,为我排忧解难啊!”
我听着刘福一波肺腑之言,说心里不开心那就太虚伪了。
这年头想要混的开,只靠人脉和名声可不行,没点官面上的支持,再大的名声也是个屁。
我等的就是刘福这个承诺。
“行吧。”我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福哥,都开口了,我还有啥好说的,这事我就应下了。”
刘福喜笑颜开,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把赵军那废物带上,这混蛋嘴上没把门的,在我这儿搞不好得闯祸,放在你那,跑个腿、撑撑场面还是可以的。”
恩?
我听着一愣。
赵军看我不爽,刘福不会看不出来,把他派我身边算怎么回事?
监军?
督战队?
怕我不出力,背后安排个人盯梢,打小报告?
刘福见我神色迟疑。
他笑着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兄弟啊,到底还是年轻了,你想想赵军这个治保主任怎么当上的?真是一票一票选出来的?”
“那肯定是福哥您点头才行啊。”我一脸坏笑看着刘福。
村里都知道,治保主任就是跟在村长屁gu后面的一条狗。
村长走哪,他跟哪,村长让咬谁,他就咬谁。
刘福一改平时的憨厚模样,满脸精明的对我笑道:“赵军是刺头中的刺头,我搞定了他,村里那些无事生非的闲人就都不敢跟我扎刺了。”
“现在我把赵军派给你,也是给你机会让你在村里立威,我的小金兄弟,明白你福哥我的一片苦心了吧?”
我诚恳的点头:“福哥,你看得起兄弟,对兄弟我的好,我都完全接收到了,不过……”
我为难的看着刘福:“怎么说赵军也是治保主任,我倒不是怕镇不住他,怕就怕他给我帮倒忙,耽误了大事,最后还得福哥你为难。”
刘福诧异的看着我,忽然又反应了过来:“放心,从现在开始,你就代表我,不只是刘福,全村上下,只要是能帮上忙的,全都听你调遣,谁要是为难你,就是为难我!”
“得嘞!”我信心满满,冲刘福比了个“ok”的手势,回头去收拾我的法案。
刘福扶着被吓到的高大梅,也搭不上手。166小说
我看着俩人去到花坛边休息,心里不禁暗骂一声:“狗男女”。
就刚才说话那阵,刘福的手就没离开过高大美那对又大又美的“前大灯”。
高大梅也跟块胶布似的贴在刘福身上。
现在花坛那边黑咕隆咚啥也看不见,树梢子连摄像头都挡住了。
大惊大险之后,人才更容易流露出真情实感。
要说这俩人清清白白私下底没事,那才是真正的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