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数日后。
蓝如洗,云朵如棉。
一只翠绿色的鸟儿站在窗台上,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着屋内。
阳光自雕窗斜照在书案上,贾瓒捏着毛笔,两道剑眉微凝,黑白分明的眸子明光熠熠,认真的在纸上书写着。
没过一会,他放下笔,仔细检阅了一番,点点头,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一连四,埋头苦写之下,终于是把建军规范事无巨细的写完了。
有了这些详细的规范,以后若继续扩军便可以照着这个模板执行即可。
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屋外有下人来报,高顺求见。
招进来后,高顺躬身一礼,道:“大人,根据我等暗中与京营兵卒套话得知,京营上层的确抱着抽调老弱病残与我折冲军。”
贾瓒冷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找死。”
折冲军是永安帝重点发展的项目,都不用贾瓒来盯着,自有锦衣府的人,暗中将京营一举一动汇报于永安帝案前。
这种情况下,都还在抱着自己的九九,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自己命长。
“可探听出,他们后续的动作了吗?”贾瓒问道。
高顺摇摇头,道:“后续动作并未打探出来,但昨日,有一队人马开入京营,为首之人,乃是一身着红袍的太监。”
“红袍太监?”贾瓒眉头紧锁。
红袍,那显然是斗牛服了。
据他所知,在大梁皇宫内,够资格穿斗牛服的太监并不多,只有四个人。
一个是永安帝早在东宫之时的绝对心腹,如今的内务府总管,李进忠。
另外三个都是太上皇的身边人,分别是大明宫总管戴权,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以及执掌内厂周孝哲。
也不知前往京营的,是这里边的哪个人。
若是进忠太监还好。
但若是其余三人中的一个,便代表着太上皇要有动作了。
贾瓒询问起了那人长相。
高顺大致的描述了一番后,贾瓒神色轻松的点点头。
还好,去的人是进忠太监。
显然永安帝对京营的这群人不放心,便派了他坐镇京营。
“让弟兄们都回来吧,不必打探了”,贾瓒吩咐道。
在进忠太监眼皮子底下,便是借那群人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乱来。
“是”,高顺躬身一礼,转身离去。
他前脚刚走,墨竹又后脚来了。
“少爷,乌进孝把银子给送来了”,墨竹笑眯眯的道。
“哦?有多少?”
“少爷要了赖二一百万两,我琢磨着,这乌尽孝掌着府上的庄子,虽比不上赖二,打个对折,至少五十万两应该不是难事吧。”
贾瓒无语的瞧了他一眼。
你就是竭泽而渔,也得先看看水里有没有鱼才行啊。
近些年年景不好,不是旱便是涝的,地里收成自然也好不起来。
地里总共就那么点东西,哪怕乌尽孝拼了命的往怀里拢,也攒不了五十万两出来啊。
“他拿出来了?”
“没颖,墨竹摇摇头。
“我当他的面切了他儿子一只手,又抓了他一家子,命他回去筹钱,结果只拉来了二十万两多点,有零有整的,他拼了命的磕头,只有这些了,哭的撕心裂肺的,看样子不是在谎。”
着,清秀的脸上满是遗憾,嘴里嘟囔着:“若是他带着银子跑路就好了,刚好拿他一家子练练手”,摇头晃脑的,很有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的风范。
贾瓒听的心中恶寒,这子莫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这时,屋外响起了晴雯的声音。
“二爷,我来给您添水”
“进来吧”,贾瓒提了下旁边的茶壶,刚好没热水了。
房门被推开,晴雯提着热水壶进来,往茶壶里倒水。
墨竹仔细端瞧着晴雯,低头想了一下,道:“少爷,晴雯姨娘身边没个伺候的也不行啊,要不,我去寻摸寻摸?”
晴雯的手猛地一抖,发出一声惊呼,热水洒在了书桌上,好在没有淋到贾瓒写的东西。
贾瓒抬头瞧了她一眼,蹙眉蹙额,又看向了墨竹。
“姨娘?丫鬟?”
见他这副表情,墨竹眼睛一闭,五官挤成一团,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
看样子,是想岔了。
“少爷,那笔银子还未入库房,我过去盯着”,他转头就往外跑。
“臭子,给我回来”,贾瓒在他身后怒吼着,
墨竹头也不回,兔子一样一溜烟就没影了。
书房内,晴雯已经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从头红到了脚,浑身原本雪腻的肌肤染成了诱饶粉红色。
“没烫着身上吧”,贾瓒愤愤的瞪了门口一眼,扭头问道。
晴雯也不回话,低着脑袋摇摇头。
贾瓒轻叹一声,拿起旁边的手巾,擦着桌上的水。
把水擦干净后,也不再理会晴雯,提起笔继续写着。
良久,晴雯声若蚊蝇的问道:“二……二爷……您能不能……不要把我许给府里的家生子……”
罢,她偷偷的打量着贾瓒的表情。
这句话,她是好不容易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才出的口。
经过这些的相处,她发现,贾瓒好像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凛若冰霜。
虽对待下人们,总是一副恶狠狠的模样,但除了上回一次性打死的那些人外,也没见有谁被他责罚了。
而且,她私下里听府里的人,那些人打着府上的旗号,在外头恶事做尽,在府上也仗着是贾珍的身边人,时常欺负下人,搞得很多人敢怒不敢言。
正因如此,加上上次贾瓒开恩,把她哥哥嫂子安排进府里做事,给了他们一口饭吃,两相结合之下,贾瓒在她心目当中的形象又一次发生了转变。
成了一个面冷心热,心怀正义的形象。
若非是这样,换做从前,便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出这话来。
贾瓒笔锋一停,接着又继续书写,并未回答她。
晴雯一看,心中失望至极,还有些委屈和绝望。
晶莹的泪花在一双丹凤美目当中打转。
轻轻的吸了下鼻子,自嘲的惨笑了一番,提着水壶行尸走肉般的往外走。
没走两步,便听见了贾瓒在她身后道:“别多想,待过些年你长成了再。”
晴雯猛地回身,张大了嘴,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见她这般呆萌的模样,贾瓒哑然失笑,道:“怎么?没听清?”
“二……二爷”,晴雯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疾步上前将水壶放在书桌上,身子绕开书桌,平了贾瓒怀里。
“呜呜呜……二爷总是忽冷忽热的……让人猜不透心思……惹得人家整日里提心吊胆……”
一张瓜子脸埋在贾瓒胸前,一边哭一边控诉贾瓒,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很快便把他前襟浸湿了一大片。
望着她这般伤心的模样,贾瓒有些好笑。
原本只想着尽量磨磨性子,免得她又如原着当中那样仗势欺人。
但……现在看来,着实把这丫头折磨的不轻。
摇头轻笑着,伸手在怀中单薄的身子上轻轻拍着,聊以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