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事了,贾母特意将众人留了下来,在荣庆堂吃了个午饭。
席间,众人心情各不相同,有悲有喜。
特别是贾琏,得知自己要被发配云南后,便垂头丧气,吃饭时也一言不发,诸多美食也味同嚼蜡。
撤席后,众人正要各回各房,圣旨便到了。
前来宣旨的,不再是老熟人李进忠,而是一个面生的太监。
圣旨内容正是永安帝在御书房中,对贾瓒过的话。
旨意宣读完后,太监一挥手,便有力士上前,粗暴的将贾琏拖走。
太监也是个办事的人,笑眯眯的对贾瓒恭维了几句,便告辞离去,连口茶水都没喝。
人群之中,王熙凤面色如常,并未有多少悲伤,使得想要上前安慰她的众女,皆是一头雾水。
人家当事人都没什么,其余人自然也更不好再提此事,只得各做各事,只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下午,大理寺来人。
经过多日的审理,贾珍所犯之罪也已经调查完毕。
经查,贾珍伙同他人,犯下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贩卖幼童、强取豪夺等大罪行多达十余起。
光是直接死于其手的便不下十人,可谓罄竹难书。
大理寺卿于承东,也没有因为贾珍是贾瓒的兄长而手下留情,当庭宣判五日之后问斩贾珍,连秋后问斩都没等。
此番大理寺来人,便是让其亲眷过去见他最后一面。
得知了此消息,尤夫人并不显悲伤,平淡的接受了自己丈夫要被问斩的事实,毕竟都已过去这么多,该流的眼泪也流的差不多了。
贾瓒对待她并没有任何的亏待,依旧与过去一般无二,甚至府上来了什么好东西,也是紧着好的先送到她房里,除了没有诰命的名头,比以前过的还要舒心。
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吩咐厨房准备了些酒肉,装在食盒中放好,便随贾瓒分乘马车,前往大牢探监。
一路来到了大理寺,在狱监的带领下,贾瓒与尤夫人前往贾珍关押的牢房。
他们两个来的也算是时候,此前贾珍所犯之罪,尚处在调查阶段,因此一直被关押在大理寺牢房之内,今日判决完毕后,便要被送到牢关押,等待问斩。
若是过了今日,贾瓒与尤夫人便要去牢才能见到贾珍了。
牢房内光线阴暗,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加上时不时传来的幽幽喊冤声,很有一股恐怖片的感觉。
尤夫人一介女流,哪里见过这般场面,一路上帷帽垂纱之后的俏脸紧绷着,丰腴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贾瓒挨近了些,以寻求安全福
狱监领着两人来到了一处牢房前,转身恭敬的行礼道:“贾爵爷,夫人,此处便是关押人犯之处了。”
“有劳”,贾瓒拱手一礼。
“不敢,的便不打搅诸位叙旧,先行退下,若有需要可随时吩咐人”,狱监躬身一礼,徐徐退去。
监牢旁,隔着木制栅栏,贾瓒打量了下里面的环境。
除了角落里用来解手的木桶外,总体还算干净整洁,除了那股挥之不去的霉味之外,也无多少异味。
后墙上开着一扇窗户,一道阳光从窗户射入牢内,犹如一道划破黑暗的利剑。
窗户下面,摆着张矮榻,上面放着被褥,贾珍正四脚朝的躺在上面,双目紧闭,似是睡着了一般。
这般环境,相比于隔壁阴暗潮湿,满是腐败稻草的牢房好到不知哪里去了,看来于承东即便没有对贾珍手下留情,却也看在贾瓒的面子上,多少照顾了一些。
尤夫人表情平静,轻轻放下食盒,玉手抓住栅栏,唤道:“老爷,我们来看你来了。”
贾珍这才抬起头来,先是看了一眼尤夫人,又将目光停在了贾瓒身上,冷哼一声,也未起来,身子蠕动了几下,用后背对着两人,一言不发。
“老爷,妾身给您准备了些酒菜,趁热吃些吧”,尤夫人也不理会贾珍,自顾自的掀开食盒,取出酒菜,一一摆在栅栏前。
酒材香味直直的飘入牢内,使得多日没见荤腥的贾珍鼻子耸动了几下,口中不由自主的分泌唾液。
最终他也没拗过自己的嘴,从床上爬起来,带着沉重的铁链来到栅栏前坐下,瞧也不瞧两人,狼吞虎咽的吃喝起来。
“老爷,您慢点吃”,尤夫人心中不忍,伸出玉臂拿着手帕给他擦拭嘴角。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男子的声音。
“则璞,你来了”
三人转头望去,却见于承东背着双手,冷若冰霜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不急不慢的走来。
他年约四十左右,一身官服,面有美髯,五官端正,风度翩翩,乃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老帅哥一枚。
“见过师兄”,贾瓒拱手一礼。
于承东还了一礼,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直直的望向贾珍。
此时贾珍手里正拿着一只鸡腿在啃着,瞧见这眼神,顿时吓得手一松,鸡腿掉在霖上,条件反射般的往后爬了几步。
“令兄所作所为,着实荒唐,为兄依律惩处,其中艰难,还望则璞能够体谅”,于承东淡淡的到。
贾瓒微笑道:“家兄所为,触犯国法,师兄向来铁面无私,弟心知肚明,自然能够理解师兄难处。”
他扭头看了一眼犹如丧家之犬般的贾珍,又对于承东道:“师兄,家嫂多日未见家兄,咱们不妨移步他处,让他夫妻二人叙叙旧,如何?”
于承东点点头,侧过身子道:“也好,请”
“请”,贾瓒伸手示意,又转头瞧了一眼尤夫人,随于承东离去。
他们二人走后,贾珍这才慢悠悠的爬了过来,捡起掉在地上的鸡腿,也不嫌脏,拭去上面的灰尘,继续往嘴里送。
一番风卷残云之后,酒足饭饱的贾珍满足的拍拍肚子,感叹道:“总算吃了顿好的了。”
目光斜视的望了一眼尤夫人,冷声问道:“这些日子,家中可有事发生?”
尤夫人将帷帽取下,放到一边,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轻声将近日发生的大事,一一讲述了出来。
当听到贾赦已死,贾琏流放之后,贾珍不禁仰大笑,高盛唤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连我这个哥哥都不曾手软,岂能留着叔父与琏哥儿。”
转头又对尤夫壤:“你瞧着吧,这东西二府,到了最后,都是他的,不仅是家业,连同你们几个妯娌嫂子,谁也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