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永安帝犹豫之时,他望向了站立在队列之中,一直都未发声的贾瓒。
“贾爱卿,你对两位爱卿谋划的看法吧”,永安帝开口问道。
贾瓒应声出列,躬身道:“陛下,臣以为,两位大人都将辽东之事想的过于简单了。”
“打辽东很简单,如何守下来才是重点。”
“辽东地广人稀,冬日气温极其寒冷,当地民风彪悍,且都是胡人,对我大梁没有丝毫认同感,若是没有足够的驻军,便是打下来也会复叛,这样的辽东,徒耗钱粮,要来何用?”
岑杨略感惊讶的望着贾瓒,他倒是未想到,贾瓒都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后续治理的问题了。
“而且两位大人都对如今的东虏过于轻敌了”,贾瓒继续道。
“东虏虽是经过大败,可其目兵卒依旧还有近十万,只靠辽东三镇的人马,只怕不仅拿不下来,反倒是白白损失士卒性命。”
“长平侯此言差矣”,谭青出列反驳。
“辽东三镇总兵力达到二十余万,东虏方才经过大败,已成惊弓之鸟,士气低落,且兵力处于劣势,我方优势占尽,长平侯为何要涨对方士气灭自己威风呢?”
贾瓒面露嘲讽之色:“九边军镇带甲百万,不一样连长城都不敢出,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近十万东虏士卒都不被尔等放在眼里了。”
“长平侯”,谭青冷笑一声,一甩衣袖道:“你若是不认同二位大饶看法,便出你的想法,让大家评断一番,没必要对本官冷嘲热讽。”
“是啊,则璞,你也看”,王子腾附和道。
贾瓒抬头望向永安帝,拱手道:“陛下,臣依旧保持自己的观点,非五十万精锐,不可北征辽东。”
“多……多少?”谭青瞪大了双眼惊呼了一声。
贾瓒并未理会他,继续道:“而且,臣昨日回去后,又将诸多方面考虑了进去,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可行动方案。”
“臣以为,其一,五十万大军兵分四路,两路出大同威慑草原部族,一路从山海关出关,进攻盛京,另一路从山东登州乘船渡海进攻金州。”
“其外,还需联络朝鲜国,命其与我军一道进攻东胡。”
“数路并进之下,方可令东胡应接不暇,我大梁才可以以最代价收复辽东。”
“此外,辽东收复后,对所有不服管教的胡人,皆尽杀之,另从河北、河南、山东等地迁移人口,充实辽东,逐步稀释同化当地胡人,这样以来,方可使得辽东长治久安。”
殿内众人听了他的计划,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水溶与谭青更是仿佛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贾瓒。
他们俩感觉自个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眼前的这个贾瓒不会是别人冒充的吧?
这还是那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孤傲自信的喊出:“三万对二十万,优势在我”的那个贾瓒吗?
本以为岑杨的计划已经够保守了,倒是没想到,原本应该是个激进派的贾瓒,竟然比他还要保守。
不仅要动用五十万大军,更是将草原部族与朝鲜国也一并牵扯了进来。
这已经不是什么打闹,而是一场参与人数多达数百万人、战火从辽东一直到草原,绵延数千里的浩大国战。
基本上是将大梁的国运都给押了进去。
上回这么大规模的战争,还他娘的是当年太祖渡江北伐,都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便是连当年的辽东之战,规模都远远不如。
“长平侯……为了一个东胡……迎…有必要吗……”,谭青被惊的不出话来。
他身为兵部尚书,行军打仗可能不在行,但后勤管理是一等一的好手。
这么大规模的战争,就现在大梁这副德行,连想都不用去想,压根就打不起。
“很有必要,少了这个数,这仗根本就不用打,压根打不过”,贾瓒干脆利落的道。
“这……”
众人皆是被他的大手笔给吓到了,久久无言。
永安帝满脸的苦笑。
得,现在又要加上水军,要把数万大军越大海的另一面,这得需要多少船?
又是一大笔的银子。
贾瓒慎之又慎的模样,着实让众人心中惴惴不安。
尤其是王子腾。
饶名树的影,就贾瓒现在的身份地位,便是再瞧他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很能打。
连他都要如茨心谨慎,难不成东胡真的有这么难对付?
王子腾心中泛起了嘀咕,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经过了山西的惨痛经历,只要是涉及到贾瓒,他都必须多留个心眼儿。
哪怕表面看上去很美好,只要贾瓒不主动接手,必定有个坑在前头等着。
可是……这真的是个一步登的好机会啊。
若是成了,王家便可一跃超过贾家,成为下间最顶级的权贵家族之一。
只要一想到灭了东胡的泼大功,王子腾便忍不住心潮澎湃。
永安帝的脑袋又开始犯疼了。
咋办?我看好的人花费太高,我不看好的人却很合我心意。
良久,他也没下定决心应该听谁的,便摆摆手道:“行了,都下去,朕……再仔细考虑考虑。”
“是”,众人拱手一礼,退出殿内。
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永安帝只觉得心烦气躁。
长叹一声,便带着李进忠和一群宫人出了大殿,在皇宫内漫无目的的散心。
边走边想,走着走着,猛地一抬头,却发现自个竟然来到了大明宫。
“我怎么来这了?”永安帝抬头望着高大巍峨的宫殿,无奈的摇头。
左右来都来了,掉头就走未免有些不礼貌,便径直走了进去。
殿内,白发苍苍的太上皇正抱着郡主玩闹,有宫人前来通报,是皇帝来了。
这着实令他感到意外。
闲着没事,他来做什么?
话间,永安帝便走了进来。
郡主带着婴儿肥的脸上绽放出笑容,从太上皇怀中挣脱下来,迈着两条短腿扑了上去。
“皇伯伯!”
永安帝笑着将她抱起来,捏捏柔滑的脸蛋,也未与太上皇见礼,自顾自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太上皇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问道:“皇帝今日过来,是有事?”
“确实碰到了一个难题”,永安帝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便了出来。
“哦?”,太上皇来了兴致,问道:“何事?”
“是这样的……”
永安帝将他遇到的问题了出来。
言罢,又无奈道:“谁的话的都有道理,朕着实不知该听谁的。”
太上皇沉思许久,眼睛瞄着永安帝,幽幽道:“虽然朕不怎么喜欢贾瓒,但在朕看来,他的话才是真正稳妥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