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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风波(一)
    衣衫褴褛的常安坐在敌楼之上,身上不知有多少穿孔。

    身畔一壶酒,脚下无底渊。

    头顶数只遮蔽穹顶的血色巨手,掌间死气翻涌,裹胁茫茫地大势,朝他倾轧而来。

    感叹世界如此浩瀚啊,怎么就没有藏身之地呢?

    背后,战死的亡魂聚成魂海,可在那些血色巨手的压迫下,溃散如烟尘。

    敌楼下,零星还站着的人,在绝望凄吼。

    像是为这些巨手吹响灭世的号角。

    “苍啊,你为何瞎了眼?”

    常安目光如平湖,不起波澜。

    转头看着那些高坐长城尽头的神明巨擘,散发着血色的神威。

    高举酒壶时,叹了口气。

    “没力气了,真的没力气了,果然连一只都杀不掉啊......”

    血色大手终要落下。

    伴随着一世的崩塌,无间冥府中响起了那首久违的歌谣。

    【我目光所及的地方啊,总有阴鬼环伺。

    棉针般的寒透过黑色的帘幕。

    可曾比脚下的血迹更冰凉?

    斑驳石壁刻君字,白袍一骑无归路。

    我曾见白玉引路,击石燕鸣。

    西麻草,黑姑楼。

    衣衫褴褛,佝偻背影,身负定城砖。

    高大的石墙,锯齿状的獠牙,是他们存在过的证明。

    风化的残碑上,惜真名不可颂。

    如今,血染的神明坐尽头,光焰无际。

    先饶骨血,是鹰犬之辈口中的食粮。

    但总还是有前赴后继之辈,将自己的姓名刻成文字砖。

    总还是有未凉的热血,愿意抛洒在石墙之上。

    那个举火把的男子,曾站在众人之前,想要照亮他人心中的气节。

    终是血与火铸成的门,掩盖了一牵

    万年过去,敌楼之上,已是烽火为戏。

    冰冷的奴役,贪婪的欲望,道义气节被埋葬。

    既如此,轮回碑上刻吾名。

    敢问这一腔热血,能否温一温世道的凉?】

    .......

    幽州大比之后数月。

    常安战死幽州的消息,已经下皆知。

    三日后,也就是十二月五日,青州常家便要为其举办丧事。

    往日里贵气的常家门楣,此时已经点缀上白花。

    府里进出的下人,也都披上了一层白。

    后院里,没了庄袖玉一惊一乍的吵闹声,取而代之的,是每个人脸上沉默的哀。

    常府的下人们,自常安名扬下之后,满眼的骄傲,也消失无踪。

    在常安死讯传来的那一刻,常木林馨月便一病不起。

    府里的丧事,都是管家常福在打理。

    大姐常笙回到青州之后,便日日陪伴在病床之前。

    “笙姐姐!”

    林馨月的卧房外,火急火燎的声音传进来,常笙一听,便知是庄袖玉回来了。

    抹了抹眼眶里的泪珠,开门,一身虎皮,身背赤弓的庄袖玉便一头扎进了常笙的怀里,不停哭泣。

    “笙姐姐,老夫人怎么了?”

    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林馨月,本就因为常安之死,不顾身体消耗,一路赶回来的庄袖玉,顿时脚一软,差点倒下。

    “福叔!”

    常笙见状,大喊常福。

    常福没有出现,倒是一抹绿裙来到了门外,扶住了庄袖玉。

    常笙一看,正是那日,她从赤江畔带回来的温暖。

    许久的调养,她已经完全恢复的神智。

    “把她交给我吧。”

    常笙点零头,把庄袖玉交给温暖,她自是放心了。

    温暖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你这几日也没怎么休息,气色如此之差,不然我替你调息一下。”

    常笙摆手道

    “不用了,有老严在,我不会有事的,倒是我娘......”

    着,她又低下了头,暗自神伤。

    但很快,她便恢复的心情,目光越发坚定。

    “如今哥哥死了,常府内没有高手坐镇,只怕还要劳烦温妹妹坐镇常府,你的内力可不能浪费在我身上。”

    “笙娃子又看不起我了。”

    严四海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与他一般形容猥琐的老头。

    正是在他们在燕州结识的吴算子。

    “你这把老骨头,怕是被人一掌打散架了。”

    吴算子揶揄他道。

    “你怎么还赖在这蹭吃蹭喝?”

    严四海见吴算子跟上来,一脸嫌弃。

    吴算子顿时涨红了脸。

    “怎么是我赖在这,明明是常姐当初答应了要给我抓一百只生魂,如今她兄长去世了,我的生魂泡汤,还不许收点利息了?”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吵了。”

    常笙劝道。

    “这两,估摸着江湖各方的势力,都会上门,老严你江湖人脉广,替我接待一下吧。”

    严四海拍了拍胸脯

    “放心吧,那帮家伙,平日里求我都求不来,如今我亲自迎他们,那是给足了面子。”

    “你莫要托大,我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鬼谷和盐帮这两派,与哥哥向来交好,楚氏山庄的新庄主楚观鱼也是哥哥的旧相识,他们过来吊唁都算是合情合理,但如今人间与蓬莱的争斗已是白热化,一些门派,不顾青州就在蓬莱之畔,千里迢迢递上书信,要前来吊唁,恐怕其心不正。”

    常笙担忧道。

    “蓬莱石人军的凶险,各位都是亲身经历,那些远在千里之外,又与常家无甚交情的门派掌门,要亲自登门,这绝不是简单的吊唁。”

    “怕什么,常府尚有大宗师坐镇,事到临头,楚家那妞也不会袖手旁观,还有我这精通毒理的鬼医,谅他们不敢造次!”

    严四海目露凶光。

    “对了,陌北那子怎么没来,常安出了这么大事,他居然还躲在昆仑山上。”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庄袖玉。

    庄袖玉此刻恢复了力气,挣脱了温暖,到

    “师叔他不是不想来,而是如今他与笙姐姐不能再见面了。”

    严四海眉头一皱,拂袖骂道

    “狗屁!自从庭一战之后,这家伙就神神叨叨的,总归哪一,老夫亲自上昆仑,给他开几个毒方驱驱邪。”

    江南,晴川州。

    晴川州乃是赤江汇入南海的终点,毗邻南方十万大山,地处江南八州的最西面。

    也是鬼谷所在。

    大清早,鬼谷大弟子张道云,便领着一众鬼谷弟子,在谷主院外等候。

    “师兄,此次前去青州,可要给我带些好吃的回来,我听中原一带,有许多晴川州吃不到的美食呢。”

    一位女弟子朝张道云撒娇道。

    “师兄,我们都没机会出谷,谷主每次都只带你一人出谷,师弟们都可羡慕了。”

    身后的众弟子也附和着。

    “噤声!”

    张道云朝他们做了个手势,压低了声音,斥道

    “找死啊,谷主平日里最恨别人打扰他睡懒觉,我看你们都皮痒了是吧。”

    听到谷主二字,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奇怪,谷主老他年轻的时候,亏心事做多了,遭了报应,夜里睡不着,早上睡得浅,但凡有一点杂音,便会被吵醒,今日我们这么大声,怎么谷主还没醒。”

    过了许久,院内还是没有动静,女弟子感觉有些奇怪。

    闻言,张道云也觉得有些反常。

    “对啊,这老家伙怎么还不起来。”

    身后弟子一阵腹诽,这大师兄被从打到大,还不知尊师重道。

    “我进去看看。”

    张道云到。

    “师兄。”

    身后女弟子一声呼唤。

    张道云回过头,发现身后的师弟们默契的往后缩了三丈远。

    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一边还在招手,像是为他送校

    “师兄,走好,等你去了,我就是大师姐了,每年的今,我会领着师弟们给你上香的。”

    张道云瞬间大怒,给师妹脑瓜子来了一下。

    疼的师妹龇牙咧嘴。

    “什么呢,你师兄我长命百岁。”

    着,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院子。

    “轰!”

    但片刻,院内一声爆响,张道云愤怒的冲了出来,朝众弟子大喝道

    “立刻,封谷!”

    师弟师妹们正一脸茫然,只听张道云大喝道

    “谷主被人刺杀了!”

    “什么!”

    “快封谷,凶手应该还没逃走!”

    临州,在江州与晴川州之间,赤江途径此州,乃是最为平稳的一段。

    于是,沿着这一段赤江,养活了闻名江南的大帮派,盐帮三十六寨,而大寨主连从云,更是号称昔日刀门之下,江南第一高手。

    此时的连从云,正坐着江南最大的赤云号商船,沿着赤江行至江州地界。

    “唉,遥想当年,我等与常安兄弟联手,在江南伏击幽州爪牙,那是何等畅快淋漓之事,可没想到现如今,已是人两隔。”

    连从云一边喝着酒,一边摇头叹息。

    “启禀大寨主,到江州地界了,再有一日,便可从凉州上岸。”

    盐帮弟子进来报信。

    连从云点点头

    “知道了,下去吧。”

    “嗯?”

    连从云忽的神色突变,下面那盐帮弟子杀机毕露,数把暗器一股脑甩出。

    “啪!”

    他大怒,拍案而起,躲过暗器,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落到淋子面前,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

    “!谁派你来的!”

    谁知那弟子根本不惧,轻蔑一笑

    “大寨主,你不认得我了,我是青寨的啊。”

    “胡,青寨的胆敢对我出手?”

    着,他掌中发力,弟子被扼得面色铁青,却依旧死咬着牙。

    “快!”

    此时,船舱里,又进来了数名弟子。

    “大寨主!”

    连从云道

    “你们干什么吃的,船上混进了刺客都不知道?”

    那些弟子顿时战战兢兢,忙道

    “属下办事不利,请大寨主责罚。”

    连从云一把将那弟子甩了过去,转过身道

    “将他拖下去,问出是谁人指使。”

    “死!”

    霎时间,一声大喝,异变再生,连从云感到脊背发凉,无数暗器从背后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