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摊子,徐妈妈自去寻新的屠户商谈猪肉的买卖,崔俊则是带着几人去长安城外转转。
这些日子都未出过长安,崔俊便想去城外看看,看看灞桥、看看灞水、看看长亭、看看长安周围的风景。
嗯……顺便搞个野外狩猎,再来个野炊,找个阴凉处把头枕在侍女的腿上睡个午觉什么的,也是很好的。只要守好底线,应该也能享受享受大唐的风俗是吧?
路上行人不少,马车缓行向城门去,拉车的还是那匹矮脚三花马。只是快到城门口,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来福,怎地停车了?”崔俊在车内问。
“少爷,前面围了好多人,把路堵了出不去啊。”来福在车外回答。
“堵路?搞啥名堂呢?你去看看到底何事。若是一时出不去,便换一处城门。”崔俊让来福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若是真的出不去,换一处城门走也是可以的。
来福应了声,便去查探,马缰也交在了旺财手里。崔俊懒洋洋靠坐在车里等消息。
只是,来福离去未过多久,便听到一阵哄闹声响起。崔俊忙坐直了身子,掀开一旁的车帘子去看,却是原先围在一起的人群突然间一哄而散。
四散的人群惊呼着逃窜,将崔俊的三花矮脚马给惊到了。矮脚马起先不住后退,但是没退几步,便“稀溜溜”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前蹄抬起在空中踢踏,落下时却见一个经手的孩正巧路过。
三花矮脚马虽矮,但是其体重也足有三百多斤。若是这一蹄子下去,必定实实在在踏在这孩身上让他骨断筋折。
旺财手里死死抓着缰绳,想凭借一己之力不让马蹄子落下。
“快走开!你这孩快走开!”旺财大声喊着,想让马蹄下的孩离开。但是这孩也只六七岁大,早已被吓傻了一般呆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三花矮脚马双蹄腾空,旺财死命拉着缰绳,让它吃痛。马头高高扬起不断挣扎之下,终于,旺财的手劲一松,那马蹄便重重踏了下来。
眼见孩就要惨死马蹄之下,旺财无奈地闭上了眼,别过头去。他不忍心看这一出惨剧,只在心里默念:“漫神佛莫怪人,我已然尽力了。”
“踏踏”马蹄重重落下,旺财心里叫一声完蛋。只是那马蹄子发出的声响清脆,并不似踏着身体所发出的。旺财睁开眼侧身去看,却是未见马蹄下有什么孩,更未见有丝毫的血迹。
“我这是活见鬼了吗?”旺财心中才有这念头升起,那受惊的三花矮脚马却突然发足狂奔起来。
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并不平稳,马车急速前冲之下一个颠簸,便将分心的旺财甩了下去。
旺财率在地上滚了两圈,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起身要追,但是一条右腿却是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少爷!”旺财嘶声大喊,但看着前冲的马车却是无能为力。
“闪开啊!马车惊了!马车惊了!”旺财手撑着地面拼命喊着。若是这失控的马车就此往前冲,会死伤多少人旺财不知道。自己的脑袋估计是保不住了。若是车上的少爷在出点什么意外,他想痛痛快快地被一刀两断怕也是个奢望了。
“吁!”就在旺财绝望之时开始疾驰的马车突然在一声吁声中来了个急刹车。那匹三花矮脚马悲嘶一声中跪地不起。
马车的车厢借着前冲之力高高翘起又狠狠掉落在地,右侧木质车轮“咔嚓”一声断裂开来,车厢跟着翻覆。
“哎呀!”“啊!”“救命啊!”
两女一男的喊叫声从车厢内响起,没多久,便见着崔俊与两个丫鬟爬了出来。
眼见少爷没事,旺财的身子颓然趴在地上,右脚的脚踝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他还没来得及多一句话,便晕了过去。
一名魁梧的男子正站在马车的一侧,左手抱着一个兀自哇哇大哭的孩,右手则是死死抓着矮脚三花马的马缰。
“孩,找你妈去,别在街上乱跑。”那字话间放下孩,但是抓着马缰的手却兀自没有松开。
“诶呀!我家的马车怎么翻了?”正在此时,来福挤出人权惊慌跑来。
“来、来福,快点去看看旺财怎么样了。”崔俊抚着额头站了起来。两个侍女互相搀扶着站在一旁。
刚才在车厢内,他第一时间感到情况不妙,立刻张开双臂将两个侍女搂在怀里紧紧护着。直到马车翻覆停下,他才爬了出来。
身上倒是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害,只是这脑袋上多了两个大包。全是在刚才磕碰在车厢上引起的。
“妈的,这破车也太脆了。避震也不好,赶明个我就重新造一台马车。”崔俊骂骂咧咧地走向那名魁梧男子。
来到男子身侧,崔俊拱手作揖:“这位壮士,多谢您出手相助,不知如何称呼?”
“某家姓屠,娃娃要是没有受伤,就牵好你的嘛,某家还有要事去办。”这姓屠的男子将手里的马缰往崔俊面前一递。
崔俊却是摇着手不敢去接。受了惊吓的三花矮脚马,此时是被这魁梧男子以力制服。若是脱了他的掌控再发起疯来,他可控制不住。
“怕甚?”屠姓男子跨前一步抓住崔俊的手硬是将马缰塞在他手里:“拿着,这马都吓得拉稀了,没力气再疯一次了。”
崔俊只得接过马缰,转头看去,果见那马屁股后出了一地的污秽。一阵风吹来,满鼻子都是恶臭。崔俊连连挥手在鼻前扇风,待转过头想要与那图姓男子再次道谢时,已然不见了对方的踪影。
“这人姓屠,倒是个特别的姓氏。”崔俊叹一声心,心里则是为失去结交这般人物的机会,有些失落。
反正马也惊了,车子也坏了,加之旺财受伤,连带两个时女也被吓得不清。眼见城外郊游是铁定去不成了,崔俊便雇了辆马车回去。
留下那一摊子事情自有来福料理,崔俊只管着将旺财运回府里。
詹老医师又被请来为旺财诊治,一看之下,原是旺财脚脖子处断了骨头。詹老医师原本是军中随行的医师,对于伤筋断骨的治疗得心应手。
正骨、敷药、上夹板,一套操作在旺财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流畅完成。
“少爷莫要担心,旺财这腿伤不出三月便可痊愈。”詹老医师收拾完东西,便要离去。
崔俊一见,立时拿了一百文钱塞在老医师手里,连声感谢。詹老医师眼见推脱不掉,便欣然收下。有了这一百文钱打底,詹老医师也是对旺财格外上心,三日一换药、两日一检查,格外仔细。
来福处理完后事回府,崔俊自是问起今日城门口的事情。来福据实回禀,是有一群流民想要入城,被禁军挡了,便在哪里撒泼闹事。
“流民?怎得有流民会到此处?”崔俊皱眉发问。
“少爷,流民有啥稀奇的?咱长安每年不知道会来多少流民呢。只是这次是西北闹蝗灾,眼看着快灌浆的麦子全都遭了殃,才有大批难民往这里跑。这人一多,禁军自然不会放他们入城,怕出事儿。若是平日间有个三五成群的,禁军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不去管了。”
“这些人入得长安有无谋生的手艺生计,那还不得饿死?还不如去其他地方找个庄子给人做工呢。”崔俊边问边揉着额头上的大包。这两个大包有损他英俊的形象,着实讨厌。
“少爷可别为这些事操心。”来福道:“这些人来长安要么乞讨、要么做贼,老实本分的便去牙行卖身,怎么着也饿不死他们。运气好些,有些姿色不错的女子入了大户人家的眼,便能饱全家的口腹。”
崔俊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年的百姓靠吃饭,有很多人挣扎在温饱线上。若是自己有能力,至少得让老百姓吃饱、穿暖吧?
时代的不同,造就制度的不同。现实的大唐,或许远不及后世史书上所见那般。更何况,这个大唐,未必就是他所知道的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