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县衙大门之后,便有数十个差役分列两旁,检查生员的随身之物。若是查到有私自夹带的东西,便会立即呈报监考。在这里,可不管你家的官职和势力,只有公,没有私。
“解衣。”轮到崔俊时,那差役开口就让崔俊解开衣服。
翠菊你眉头微皱,却是照做。一番搜查,仔仔细细,比之旁人多了一倍时间还不止。见没发现问题,那差役挥挥手,让崔俊去下一处。只是崔俊已经冻得冒了鼻涕泡。
其后便是检查随身携带的物品,崔俊带的煎饼被扯碎了翻找,大块的木炭也被砸碎。特别是那几根鹅毛笔被这些差役反复检查多次之后,拿去呈报给了监考。
万年县的监考官可不是宋宁元,而是吏部下派的一名胥吏。差役将鹅毛笔递上,在这名胥吏耳边声嘀咕几句,那胥吏便是双眼一亮。
“告诉那名庠生,这等东西与乡试无关,不得带入考场。”胥吏罢,双手一用力,当场便将鹅毛笔全部拗断。
“你!”事到如今,崔俊怎还能不明白,如今是有人在针对自己。没了鹅毛笔,自己又未带其它的毛笔,这回可真要玩完。
“你什么你?还不快点进去参加科考?”那胥吏脸上带着戏谑道:“做人呢,还是要低调一些,有些人可真不是这么好得罪的。”
“人。”崔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眼中满是愤怒。
“对了,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老老实实做个下贱的商人还能活得长久些,莫要贪图那一身官袍。入了官场,你会死得更快!”
“是吗?”崔俊的身后传来一声不屑之声:“韩四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敢在这里难为我兄弟,信不信老子今给你些颜色看看!”
崔俊转头看去,却见十几人站在身后,这些都是这段日子跟着崔俊与陆德明一起学习的大纨绔。
话的正是魏征家的魏叔瑜,这家伙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像个老实人,现在这话一出口,那一股子高高在上仗势欺饶架势,便瞬间显露了出来。
“我听我爹过,若是有人敢在科举中徇私舞弊,故意坏了陛下的名声,轻则罢官流放,重则杀头,满门问罪。”魏叔琬也在旁道:“我爹最喜欢的便是惩治这类的恶官。”
韩四奎闻言,面皮不自觉抽搐几下。魏征的名头可是响彻朝野。有啥违法乱纪的事情他要弹劾,有啥贪官污吏的他也要弹劾,但凡看不顺眼的统统要弹劾。而且魏征连李世民都敢怼,一点面子都不给。要是真被魏征顶上了,他不死也得扒层皮。
但是,韩四奎转念一想,便咬着牙道:“魏家的两位少爷,我这是在秉公办事。两位若是真的要仗势欺人,我韩某人却也是可以上书面圣的!”
“哼!”一声冷哼,刘玄象上前一步道:“我的笔也是这鹅毛做的,若是你韩四奎秉公办事,便一并撅折了去!”
一把六七根鹅毛笔,被刘玄象丢在韩四奎面前。
“对!我的也是!”卢怀让的人儿,也是跟着丢出一把鹅毛笔。
“还有我的!”
“还有我的!”
“我这里也是鹅毛笔!”
十几人纷纷丢出自己所携带的鹅毛笔,韩四奎面前立时铺满了一地的鹅毛。而在那些鹅毛笔的主人,则是当朝十余个权贵的子侄。
“韩四奎!你倒是撅啊?!”卢怀让人脾气爆,指着韩四奎道:“你个没有卵蛋的狗东西!”
周围已经聚集了一群庠生,纷纷打听着出了什么事。有来的早的,便开始大声着事情的经过,言辞之间自然都是向着崔俊的。这些人中有不少是认得陆德明这位当世大儒的,也早有风声透露着崔俊乃是陆德明的关门弟子。
陆德明在儒生中的地位之高自不必,一时间,众儒生便开始纷纷指责起韩四奎来。
韩四奎面色铁青,背后已经被冷汗濡湿。今这局面他没有料到,或是没有完全料到。
崔俊与谁交好,谁会帮他话其实都有人查明了告知与他。他也做了准备。刚才的差役故意磨磨蹭蹭检查那么久,就是为了拖住崔俊,好让其它纨绔们早些进去里面候考,将几人隔开。
但是,他们聊到的是那些纨绔子弟们全都在不远处候着崔俊。现如今这局面,已然开始有些失控了。
只是,针对崔俊的箭已经射了出去,现在他韩四奎便只能硬着头皮上。反正有那人拍着胸脯保证庇护他与一家老的周全,料想应该不会出大事。
“最多便是给罢官,与那江南的千亩良田比起来,算个囊球!”韩四奎如是想着,一咬牙对着面前的众多庠生喊道:“万年县制科现在开考!十息内还未离开此处就坐的庠生,全部给我赶出去!”
“狗官!尔敢!”
“韩四奎!你好大的狗胆!”
“今日便要与你博一个是非!讨一个公道!”
“你敢动手,我等便一起去告御状!”
……
与崔俊同来的纨绔们一个个群情激奋,声讨韩四奎。这次的制科,他们中的多数人其实都不怎么在意。家庭背景就摆在那里,不考又怎样?世袭、恩科,哪一样不是比这制科要容易?再不济的,跟着名将上战场。就算在后面负责粮草辎重的运输,要混上些个战功也是简单。
就那屈突通过世了,他长子傻憨憨屈突寿便世袭了爵位。这份功名若换做普通人,得要多大的机缘和运气才能换来?
于是乎,纨绔们咋咋呼呼、吵吵闹闹、骂骂咧咧地非要韩四奎认错,否则便要聚众罢考!而且,其余庠生也是跟着一起闹事。
有已经过了检查的庠生听闻此事,并不乖乖听话去大堂里等着开考,而是去里面喊先前早进去的人一起出来看热闹。
“什么?这狗官竟然针对陆夫子的弟子?这还撩?!咱们一起罢考!”
先前进入考场的庠生一个个纷纷站起收拾东西冲了出来。这便是唐时学子的血性。路有不平,直需踩!少年郎怕个囊球!
上百庠生齐齐闹事喊着罢考,早已惊动在外送考的各家家人。
原本已经上了马车正在烤着煤炉取暖的陆德明,也得到了消息被人扶着下了马车。
虽不知县衙里出了什么事,但是事关科考,他不能不管。只是来到县衙大门口时,却被守门的差役拦下,什么都不许陆德明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