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诏狱。
阴暗潮湿的囚牢中,几盏微弱的油灯摇曳着火苗,散发出昏黄而诡异的光芒,将牢房内部照亮。
数十双眼睛在黑暗中,露出绝望的神情。
呆滞无声地注视着前方,不时有人身体轻颤,显然是恐惧到了极点。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们还是身份显赫,位高权重的大汉朝臣。
锦衣华服,风度翩翩……可现在呢?却被关押于此,成为阶下囚!
一个个蓬头垢面,披头散发,身上沾染着各种刑具血迹与粪便,看起来狼狈不堪。
“吱呀——”
忽然,牢门打开的声音传来,那刺耳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声让所有人身体猛地一震
一名身材高瘦,脸色蜡黄的中年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穿墨服,头戴冠帽的青年人。
听到这声音,原本死寂沉沉的牢室里顿时变得躁动起来。
无数双手向牢门外伸着,鬼哭狼嚎,凄厉之音不绝于耳。
“冤枉啊!冤枉啊!”
“张廷尉!张廷尉,我们怎么可能与董卓有勾结呢,你们廷尉府抓错了啊!”
“快放了我们,快放了我们……”
然而,没等众人喊完,一道冷酷的声音已经响彻整间牢房。
“全都闭嘴!”
张敞目光如炬,扫过每个人。
刹那间,原本吵闹喧哗的牢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张敞眼神凌冽,语气冰寒:“你们是否清白你们了不算,待廷尉府彻查之后,自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不过……若是查出你们有谁勾结了董卓,哼哼……”
张敞眼中露出一丝怨毒,恶狠狠道:“谁也别想活!”
罢,不理会众饶哭嚎,带着周骘与伍璨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
牢房内,蔡邕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在被廷尉抓来的第一个时辰,他就受到了毒打。
现在全身伤痕累累,衣服更是被撕扯得破烂不堪,脸上满是血污,看上去十分吓人。
谁能想到,这里面关的,是曾经名声响彻洛阳的大儒。
“蔡中郎,感觉滋味如何啊?”
张敞看着眼前奄奄一息、苟延残喘的老者,心头升起阵阵厌恶。
蔡邕闻言,缓缓睁开双眸,艰难地抬起头,用沙哑而疲惫的嗓音道:“老夫犯了何罪?”
“犯了何罪?”
听到这句话,张敞气的面色通红,怒道:“你竟敢私自祭拜国贼董卓,还敢你没罪?”
“董公昔日对老夫有恩,老夫祭拜他,乃是出于人性之源。
忘恩负义,与禽牲何异?”
蔡邕此刻神智虽然迷糊,但却依旧坚守本心,让张敞无法接受。
“蔡中郎!”
张敞面容变得愈发狰狞,“董贼昔日罪大恶极,乃国家之贼!
多少人惨死在他的手中?
你身为大汉臣子,如今你却只顾念私情!
只记得董卓对你的恩待,而忘了下大义!
足下真是枉为汉臣!”
听着张敞的斥责声,蔡邕目光闪烁几下,他也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可是,在这件事上,他只能遵从自己的本心了,这世上的人,孰能无情?
不过从廷尉对他的态度来看,他可能是难逃一死了。
但他的心中,尚还有一个心愿没有完成。
沉默良久,蔡邕缓缓开口道:“老夫这一生致力于编纂汉史,可否给老夫一些时间?
我愿刻额染墨、截断双脚,只求能留一命,来日能够继续完成汉史的纂写。”
“看来在生死面前,蔡中郎才终于知道自己是错的了?”
张敞冷笑,讥讽道:“足下与董卓同流,有什么资格纂史?
昔日武帝就是因为心慈手软,没有杀掉司马迁,这才留下一部谤书《史记》。
今日,若是留下你这条命,他日,岂不是要将董卓书写成汉室忠臣?”
蔡邕闻言目光黯然,自知再无生路,沉默着低下了头。
张敞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出了监牢,三人前往廷尉府。
此时的廷尉府中,有一道身影伫立着。
此人身穿着黑色朝服,腰部束着青色腰带。
虽然双鬓斑白,但看起来十分有精神。
其面容和善,从内由外散发出一股儒雅之气。
“王司徒!”
看见王允的身影,张敞与周骘、伍璨拱手作揖,对着他恭敬一拜。
王允闻言,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自得的笑容。
他按了按手道:“张廷尉,二位贤侄,不必如此多礼。”
“司徒,在下多谢司徒相助,家兄之仇才得以昭雪!”
张敞对王云十分的恭敬,言语间都是感激之意。
连带着周骘与伍璨,都对王允感恩戴德。
对于他们来,自董卓死了之后。
他们心中对董卓的恨意,自然也从董卓身上,转移到了这些曾经巴结董卓的大臣那里。
如今能有这个机会,还是多亏了王允的举荐,将他们送上了廷尉的位置。
“张廷尉言重了。”
王允呵呵笑道:“老夫身为大汉臣子,不过是做了人臣该做的事情罢了。”
笑了两声后,随即话锋一转,继续道:“这些人虽然是罪有应得,但他们不是最终的主犯。”
张敞闻言心头一震,问道:“司徒指的是……”
“左将军,温侯吕布!”
王允眼中闪过冷芒,面带讥讽,幽幽道:“昔日董贼独霸洛阳,权倾下!
而我们的这位大忠臣吕温侯,那个时候可还是董贼的好义子啊!
董贼能胡作非为,这可都是多亏了吕布助纣为虐。”
到此,王允嗤笑一声,续道:“想那董贼曾经是多么的善待吕布啊,可后来呢?
吕布居然背叛了他,挟持子来了晋阳。
摇身一变,成了大汉忠臣。
不仅洗刷了罪名,还名利双收……”
噫……
张敞倒吸一口凉气,骇然道:“司徒,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允叹口气,面露愁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
“老夫担心的是,吕布,真的是大汉忠臣吗?
纵观他的所作所为,其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人罢了。
如今他羽翼已丰,未来势必不会成为下一个董卓,亦或者是比董卓更为可怕的权臣!”
咔嚓!
话音刚落,刚刚还朗气清的空,猛然降下一道惊雷,乌云滚滚。
很快,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将整座城池笼罩。
轰隆隆……
狂风暴雨之下,雷声震耳欲聋。
张敞吓得浑身发颤,哆嗦着问道:“司徒,您是想除掉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