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是烦死了……”
毋丘俭一脸郁闷的将手里的耙子丢出去老远,单手抖着一卷竹简扭头看向正在搅沙子的副将怒道。
“你瞅瞅,人家都在打仗捞军功,就咱们在这里和泥……”
副将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安的左右看了看,小声开口道。
“先生不是说过了吗?咱们这都是为战略服务的,战略,战略……所以……将军您就别……”
“少来,还战略?战略就是人家吃肉咱们和泥?没听说过和泥还能有功劳的!”
毋丘俭一脸的不耐烦。
“其实我觉得和泥也不错……”
“嗯!?”
毋丘俭眼珠子一瞪。
副将见状忙道。
“您看平江侯当初不也是和泥活出个火炕来么,此举也是造福了我大汉万万百姓啊……”
毋丘俭闻言白了副将一眼,随后拍了拍衣襟,尘土顿时化作一片灰烟,边拍边道。
“那行,你继续带着兄弟们和泥,我去找先生理论一番……”
看着毋丘俭远去的背影,副将叹了口气,不过在眼角的余光触及到周围的士卒们之时,扬了扬头道。
“都愣着干嘛?该干活干活,趁着日头好,今天必须把这段填完!哪个要是干偷懒,小心老子让他连活一个月的泥巴!”
“啊,干活干活……”
“你小子嘟囔啥,爷我可是看着呢,就属你小子喜欢偷懒……”
……
副将听着士卒们的议论,深吸了口气,随后……
“咳咳……我x……咳咳咳……真……?的,这是我一当兵的该干的活?战刀割麦子都比这个强……咳咳咳……”
随着副将的咳嗽与不满的小声嘀咕,毋丘俭麾下的这支精锐,尤其是长水营,对于修路这种枯燥的工作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了……
而毋丘俭一边……
“不行,我得给师父加点料……”
毋丘俭走到荀攸的大帐外面,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了一堆还在晾晒的沙堆上,随后抖了抖衣襟,纵身一跃……
“噗通……”
毋丘俭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堆里,不过他似乎还觉得不太够,狠狠翻滚了一番,这才起身,然而等待着他的是一双充满笑意与睿智的眸子……
“呦……你小子玩得很开心嘛?”
“师……师父……您老啥时候出来的……”
毋丘俭一脸的尴尬,目光掠过四周,几名士卒和官员全都涨红着脸强忍着笑意……
嗯,有点上头……
毋丘俭垂首不语……
荀攸表情不变,看着自己的弟子轻声道。
“没关系,若是仲恭还没玩够可以继续,等什么时候玩够了,咱们再去帐内细说。”
说罢,荀攸转身撩开帐门,抬腿便要入内。
毋丘俭闻言忙道。
“师父……我……您……”
荀攸头也不回的开口道。
“无事,仲恭年不过二十,身上有些孩童的天性也属正常,玩够了进来就是了……”
说着,荀攸的身影便消失在大帐门口,不过……
“三军统帅呢,啧啧!昔年的霍大将军难不成也如这般顽皮乎?!”
毋丘俭闻声只觉得一瓢凉水兜头浇了下来,让他浑身冰凉,再也顾不得羞臊,急匆匆的冲入荀攸帐内……
“师父,徒儿知错矣……”
……
“看到战报急了?”
大帐中,荀攸看了眼跪坐在角落的毋丘俭,随手丢给他一快绢布……
毋丘俭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道。
“师尊明鉴,徒儿的确是有些急躁了,不过您也看到了,黄老将军一战尽灭蛮、刘联军,东边的魏延将军也在打造战船训练水军,张合将军与赵云将军那里也是进展顺利,唯有咱们这里……”
荀攸扫了毋丘俭一眼,道。
“说完,我等这里如何了?”
毋丘俭撇了撇嘴低声嘟囔道。
“八万大军与数万民夫和泥巴……”
“唉……”
荀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你这小子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哇……”
说着,荀攸从桌案上取出一卷文书丢给了毋丘俭,道。
“你先看看这个……”
毋丘俭闻言抓起身前的文书,随后看到文书上被自己抓过的地方,默默的在衣襟上擦了擦,然而却发现,拜适才滚沙堆的行为所赐,手掌更脏了……
……
荀攸见状没好气的开口道。
“行了,为师非文若那般,你且看吧,记住此次教训便好……”
“喏……”
毋丘俭红着脸展开文书,片刻之后,脸色却是越发的迷惑了起来,抬头看向荀攸问道。
“师尊,这上面与我有何干系?徒儿是带兵打仗的将领,这些钱粮赋税之类的玩意徒儿……”
荀攸闻言摇了摇头,道。
“看来老夫的教导还是松懈了,也罢,教导之事容后再说,为师便先为你解释一二。”
荀攸顿了顿,随后在毋丘俭疑惑的目光之中缓缓开口道。
“魏公起兵多年,但一直受困于粮饷,攻势时有止息,虽得念祖之后粮产日盛,但在接连平定四方之后,钱粮亦非足备。”
说着,荀攸缓缓伸出左手。
“并州灭匈奴虽然收获颇丰,不过这部分收入除却重修洛阳宫室与雍凉收抚羌胡之策中已然消耗殆尽,甚至以雍凉的战略投入来说,其后还要继续投入,这一部分只能以赋税相抵,换言之……”
“魏公几无钱粮用以周转了……”
“啊……这……”
毋丘俭的眉头皱成一团,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文书。
荀攸见状,继续道。
“正如文书上所言,北地与西行的商队所获财物虽丰,但近半都投在了我等脚下这条尚未完工的路上,这说明了什么?汝还不解其中之意乎!?”
毋丘俭面色沉重的再次看向了文书,脸色先是红了起来,随后渐渐变得苍白……
荀攸见状,沉声道。
“事有轻重缓急,办事者亦需张弛有度,魏公乃不世出之明主,必然不会因一时之胜败而断为将者之优劣,黄老将军在益州先败而后胜,汝可见魏公在其兵败失城之时有过责罚?”
“不曾……”
毋丘俭摇了摇头,随后抱拳道。
“可师尊,军中士气……”
荀攸看着毋丘俭的表情,轻笑道。
“又非败军,何来士气不整乎?《文子》书中曾言:义兵王,应兵胜,忿兵败,贪兵死,骄兵灭……汝可明白为师之意乎?”
毋丘俭闻言低头沉默了半晌,缓缓点了点头,道。
“弟子似有所得,动心忍性非只仅于为将者,积气于胸,使之为势,这路修得越久,则气势爆发之时便越盛,待到决战之时,必可一战而定之!”
“孺子可教也……”
荀攸点了点头,道。
“既然明白了,便去罢,需知修筑此路乃是魏公花了大价钱的,莫要马虎!否则你我皆为大汉之罪徒也!”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