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两名与青鬼同行的长老,也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他们心里,再清楚不过青鬼的修为,因此,只要破晓不与他二人纠缠,他二人绝对不会再主动动手。
残天剑派的弟子均已赶到,站在二位长老的身后盯着孑然一身的破晓,同样不敢作声。在他们眼中,眼前这个面容尚且稚嫩的道长,要比刚刚死去的青鬼长老,更配得起这个“鬼”字,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两名长老之中,更为年长的一位还是先开口说道:“今日之事,日后在山海神宗与残天剑派之间,一定会有一个了断!”
他说完,与另外一位长老一起带着弟子转身走了,破晓依旧未动,没有开口,更没有阻拦,因为这些人,不是他此行的目的。
众人走后,破晓才走到冷行身边,轻轻开口说道:“走吧,跟我回神宗。”
冷行没有答复破晓,他似乎还没能完全消化眼前的一切,父亲的惨死,在他脸上竟然没有引起半点悲伤的迹象,似乎已经心死一般。
“别想了,残天剑派的弟子都回来了,天目洞天不会再有活口。”破晓再次开口。
这句话戳破了冷行内心那份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坚持,他一直工于心计,以为可以凭他一己之力带领天目洞天一鸣惊人,最后依旧不过是落得如此下场,自以为是提线人,到头来也只是被丢弃的“偶”。
“回神宗吧,你别无选择。”破晓最后一次说道。
冷行知道,他当然别无选择。
山海神宗内,云鱼长老带领着卓洪,以及三位处理具体事务的长老加上之前没有露过面的破晓一齐正襟危坐,唯独冷行一人独自站在正殿中央。
冷行不知自己现在要以什么样的身份自居,叛徒还是罪人。
“说说罢,冷行师弟。”云鱼长老开口道。
冷行深吸一口气,还是开口说出事情经过。
原来,在天元书院的考核开始之前,残天剑派的青鬼长老便到天目洞天找过冷行,表示愿意帮助冷行通过天元书院的考核,这本已是十分诱人的条件,青鬼长老却表示只要冷行愿意,残天剑派愿意帮助其父冷刃破境,并且宣布与天目洞天永久结盟,而唯一的条件,就是冷行通过天元书院的考核之后,要选择加入山海神宗,并且随时等候差遣。
那时,冷行并不知道残天剑派所谓的差遣是什么,但是在权衡利弊之后,他还是没能抵御修为上的诱惑,选择与残天剑派合作。
一直以来,冷行都不知道残天剑派有着怎样的计划,一直到最近,斩阳洞天取代了之前南馗洞天的位置,山海神宗也派长老亲自传达此事,这原本是卓洪传递的工作,当时还是冷行建议由合乌、卓洪两位师兄分别传达到不同宗门,却不想这也是受了残天剑派的指示。
再后来,冷行与一人合力杀死了合乌长老,并以合乌长老的身份杀死飞蓬,夺走了拜月杖,在之后才有了嫁祸水月洞天,并灭其宗门的事情。
至此,事情似乎已经捋顺,却还是有两点存疑,那个与冷行一起杀死合乌的人到底是谁?根据冷行的描述,残天剑派似乎没有此人,再之,若是残天剑派的目的是抢夺水月洞天的拜月杖,那么之前有宗门接连法宝被抢是否都与残天剑派有关?
云鱼长老听冷行把事情说了一遍,凭借他的阅历,也没有对这两点疑问理出头绪,但是他已隐约感觉到,此事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只是其中到底有何阴谋,他却也没想出来。
“师兄,残天剑派对天目洞天动手,已经违反了禁战令,我们是否……?”卓洪欲言又止的问道。
“此事,已到了要向真武神宗汇报的程度!”云鱼思考良久,丢下这样一句话,便迈步离开了正殿。
破晓从头至尾未发一语,见状,也默默离开了。
冷行尴尬的站在原地,在座一位长老开口说道:“卓洪师弟,先请冷行师弟到丛棘殿等候吧!”
卓洪点头,走到冷行身边说了一个“走”字,冷行自然也不反抗,只是一路都跟在卓洪身后。
一路上,冷行回想起事情的始末越来越觉得自己可笑,可是,宗门惨被抹杀,父亲死于眼前,冷行至今也未能掉下一滴眼泪,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原因。
一路无话,唯独走到丛棘殿门口时,冷行开口说了一句:“卓洪师兄,我会死吧?”
卓洪却摇了摇头,说道:“此事没有前例可循,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卓洪说的实话,冷行点了点头,便走入殿中。
关上房门,卓洪转身也离开了,殿门之上,甚至连一把锁都未设置。
而云鱼道长,则是代表山海神宗向真武神宗发信,毕竟是对待像残天剑派这样的大势力,山海神宗断然不能贸然决定此事。
然而残天剑派下手的速度却是比山海神宗还要快,他们似乎是早就已经料到冷行被山海神宗控制,那么残天剑派与山海神宗之间便算撕破脸了,因此,残天剑派的长老刚刚回到宗门内就向宗主禀报了此事,残天剑派的宗主,也真当机立断,迅速联合起自己的几个附庸洞天对准备对一直追随两大神宗的洞天动手,最先遭殃的,便是华旉宗主的建安洞天。
斩阳宗宗主杜川,在残天剑派的指示下,协同地然、魄来两大洞天对建安洞天发动攻击,脸已经撕破,再不用掩饰,倒也干脆,杜川宗主带着三方人马直接发动攻击。
华旉宗主也不啰嗦,在宗门防御法阵被攻击的伊始就率领全宗弟子激活神农血脉,宗门上下弟子立即变成蓝绿相间的怪人,建安洞天以一敌三,竟然不落下风,不过,自水月洞天的事件之后,建安、揽月以及现在的碧源洞天已经形成不可撼动的联盟,尤其在李司空死后,三大宗门心中都含着一口怨气无从发泄,所以,杜川刚刚对建安洞天发起攻击,揽月洞天以及碧源洞天便在第一时间赶到支援。
斩阳宗宗主杜川,本打算仗着人多势众,快来快走,却不想建安洞天的抵抗如此顽强,加上援军一到,更是陷入困境之中。
碧源宗宗主浪空带着包括洛江在内的宗内高手,一齐祭出水漫高山的法阵,狂风暴雨之下,场景之壮阔仅次于前不久发生在水月洞天的那场浩劫之战,霎时间,漫天海水将建安洞天的数座高山尽数淹没,所来斩阳、地然、魄来洞天之敌仓皇间丧命无数。
战争焦灼之时,两方人马均被肆虐的海水及风暴逼至建安洞天最高一座山峰,华旉宗主以及其所率领建安洞天弟子,神农血脉的状态之下,一只只如恶魔般的大手无情地夺取着敌人的生命。
杜川开始后悔了,可是他没有其结义兄弟钟鬼那般的好运气,钟鬼尚且可以断臂逃生,他却已没有退路。
斩阳洞天尚且如此,另外
两宗则更显弱势,残天剑派所派三宗弟子边打边躲,又被神出鬼没的揽月洞天弟子多点出击,各个击破,包括杜川在内,三宗残余弟子均已被绝望笼罩。
危及时刻,斩阳宗宗主杜川忽然发现,眼前的建安洞天弟子一个个开始变回人形,他终于明白,建安洞天的神农血脉并非随心所欲,总有法力崩溃的时刻。想到此处,再观察华旉宗主,他的形态已显露出不稳定的态势,也如其他长老、弟子一般,到了强弩之末的状态。
杜川宗主以眼神暗示地然、魄来两宗宗主,准备趁此刻对华旉宗主合力一击,就在此刻,天地间狂风肆虐的风景忽而一变,风雨退去,四周静谧,眼前突现异象,两方人马都暂时停止了动作,水面之上,忽而架起一道冰桥,由天边极远处向建安洞天的方向延伸,待到冰桥近了,众人才看清冰桥最前端站有一人,灰色长发,身穿白色长袍,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透露着冰冷的气息。
无人认得此人,却惊恐于此人散布的冰冷且死寂的气息,两方人马都已顾不得自己本来的对手,本能将防御催至极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人的举动。
华旉宗主也紧紧地盯着此人,心中是和众人一样的恐惧。
而这白袍男子,却是径直朝着华旉宗主的方向而去。
华旉认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动弹,而揽月洞天宗主寻自在,碧源洞天宗主浪空均在第一时间向华旉宗主的方向飞去。
然然,这白袍男子,只是风轻云淡的抬起右手,在这一瞬间,脚下大地忽而被寒冰蔓延,所有人的身形都在这一刻被定住了。
华旉宗主眼睁睁地看着白袍男子的左掌攻向自己的胸口,他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痛苦,只是胸口挨上这一掌的瞬间,周身被一阵巨大的空洞和虚弱感笼罩,没来得及有任何的抵抗,便因虚脱和昏死过去。
其余清醒且无法移动的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那白袍男子,左手托着建安洞天的玉泉水晶,再次踏上冰桥,若无其事地离去了。
强大如斯,已经恢复行动能力的众人依旧没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此人是谁!”最先说话的人还是斩阳宗宗主杜川,他看向地然、魄来两宗宗主,皆是摇头,表示也不认识此人。
而寻自在宗主与浪空宗主,都已飞至华旉宗主的身边查探其伤势。
寻自在宗主怨恨地看着杜川,恨恨说道:“你当真不认识此人?”
杜川宗主笃定地说道:“我若认得此人,何以落得现在的困境?”
此言一出,任谁也听出杜川说的是实话,却无人言语。
“怎么样,还打么?”杜川宗主问了一句。
听到这句,寻自在宗主将华旉宗主交给建安洞天两位长老照顾,站起身看着杜川问道:“你主动来犯,此刻又说这话,是何用意?”
杜川开口答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等受了残天剑派的指派,来此目的便是这玉泉水晶,如今水晶被神秘人夺走,我等回去复命,是生是死,亦未可知,还请各位让条出路,撤去这漫天大海的法阵,放我等离去。”
听到杜川厚颜无耻的请求,在场众人无不是暗暗摇头,既然知道残天剑派是这卸磨杀驴的风格,为何还要甘作其走狗爪牙呢?
不过,寻自在宗主此刻已无心与杜川宗主理论,他只是默默开口道:“你以为这建安洞天,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