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这三位游魂,岐州城隍那边肯定是暂时扣住了,未让阴差送他们去地府。
虽说知道这三位死者姓甚名谁,但韩湘子觉得明日还是去探访一下为好。
顺便也弄清楚这三狐卖的是何假药?
若能弄些回来,大小也是个证据,再好不过。
“道长有意调查此事,别忘了去前塘村,那边也有两条人命。”
在韩湘子思虑时,这王社神爷与他提醒道。
“却不知那前塘村社的社神爷是谁?”
韩湘子问道。
“是谷秀才。”王社神爷道。
“这谷秀才,生前是个秀才,屡试考取举人不第后,就当起了教书先生,由于他乐于讲学,对那些贫困学子,更是大多不收取钱财,死后当起了前塘村的社神。”
王社神爷跟韩湘子解释道。
这王社神爷之所以与谷秀才熟悉,是因为王社神爷生前两个儿子,皆在谷秀才身边求学。
适才,王社神爷还与社神婆婆言他族里出了大官,一切缘由还是在谷秀才身上。
“如果道长要去前塘村,老汉可以带你前去。”
“刚好老汉要练字没趁手的毛笔,与那谷秀才多要几支。”
王社神爷提议道。
“那就有劳王社神爷了。”
韩湘子自然不会拒绝,拱手谢道。
“举手之劳罢了!”
王社神爷摆手道。
当下,二人出了这下柳村的社神庙,便前往前塘村。
……
这韩湘子与王社神爷登门时,谷秀才正在庙里看书。
这谷秀才并非如同寻常社神身穿大袍的那般福气模样,而是高瘦的老者。
他着一身儒衫,两鬓斑白,目光有神,看上去宛若個老学究。
“谷秀才,我王老汉来看你了!”
王社神爷自顾自走进前塘村的社神庙,高声道。
“怎么,你那几支羊毛笔又写坏了?”
谷社神爷闻言,不由得取笑道。
说完,便放下了手中书本,起身要招呼起王社神爷来。
但看到他身旁还跟着一位年轻道士时,谷秀才愣了一下:
“王老汉,这道士是谁?”
“小道姓韩,此番托城隍大人抬爱,赐了符诏,来此调查三狐一事。”
韩湘子上前介绍道。
“原来如此。”
“这三狐实在是可恶,害了我前塘村两条人命!”
“韩道长要调查此事,容老朽慢说。”
得知韩湘子有城隍符诏在手,谷秀才也没什么社神架子,拉他到一旁,细细禀道。
另一边。
王社神爷闲来无事,便翻看了下谷社神爷先前看的文章。
“《师…师说》韩昌黎?”
他拿起那篇文章来,瞅了眼,有些古怪。
不远处,谷秀才见状,以为王社神爷不认识这当今文坛大家,便笑道:
“这韩昌黎是当今文宗,王老汉知晓否?”
“谷秀才,莫要玩笑。这昌黎先生,如今大唐怕是无人不识吧?”
“他名为韩愈,字退之,是大唐文坛领袖,天下仕子之楷模,老汉虽说学识浅薄,字写的也差,但昌黎先生还是听过。”
难得在谷社神爷面前有个显摆机会,王社神爷自然不肯错过,他侃侃而谈道。
“那你可知这《师说》是何意?”
谷社神爷多问了句。
“容老汉一看便知。”
不能被谷秀才看瘪了……
王社神爷心中不服输,硬气道。
谷社神爷如何不知道王社神爷几斤几两,心知他在嘴硬,便没再多说什么。
转头与韩湘子说起前塘村两个死者,家居何地?
却说,韩湘子见二人争辩《师说》,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对于这篇《师说》他再熟悉不过。
只不过,让韩湘子诧异的是,他这个叔祖未免名气太大了些,便是阴神也读他的文章?
半柱香后。
谷社神爷与韩湘子交待完了前塘村的情况,回头看见王社神爷还皱着眉头,不停念道:
“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
看来,是被这句话给难住了。
“王老汉,不懂了吧?“
谷社神爷饶有兴趣看向他。
“这文章绕口,不好懂。”
王社神爷叹道。
“非也,这篇文章可不绕口,虽说无辞藻堆砌,但叙事却有理有据,老朽认为写得极好,这韩大儒通过此篇文章,意在说明为师者不应有因地位贵贱尊卑之别,或年差岁数之别。”
谷社神爷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随后,他遐思过往,与韩湘子、王社神爷言道:
“当年老朽考取秀才之后,乡试屡次不弟,便想去凤翔府当个教书先生,只可惜那些达官显贵以为老朽经验浅薄,不是出自士族大家给拒绝了。”
“老朽气不过,一怒之下来到了乡下办学,开了间私塾。没成想,经年之后老朽的学生,还有考上进士的!”
他说完后,王社神爷顿时明白了。
当年,谷秀才身为秀才,以他的才学在县城里讨个吃的压根不难。
没道理来穷乡僻壤之地,开间私塾,不仅学费常收不齐,条件也差,甚至于还要接济他人。
他寒窗苦读十余载,大小也捞了个秀才之名,犯不着吃这个苦。
以前王社神爷总嘀咕此事,直到今日通过昌黎先生这篇《师说》才恍然大悟。
不由得,王社神爷对谷秀才多了几丝敬意。
一旁韩湘子听了,心中也五味杂陈。
“这陈年往事过去快百载了,不提也罢。”
谷社神爷看气氛逐渐沉重下去,他摆了摆手,豁然一笑。
“王老汉,这几支狼毫笔就赠予你了,希望你以后练字写轻些,记得多醮墨。”
他抓起笔筒上几支成色上好的狼毫笔,毫不犹豫递了过去。
“谷秀才,伱真大方。”
见此情形,王社神爷忽得有些感动。
“韩道长,三狐倒卖假药,害死得还有上坝村的人。”
“上坝村的社神,脾气虽说差些,但你好歹身上也有城隍大人的符诏,他是不会为难你的。”
心知韩湘子还要继续调查此事,谷社神爷便没招待韩湘子,而是给他提了个醒。
“谷社神爷,放心便是。”
韩湘子洒然道。
他不是个不懂礼数之人,也不会拿城隍符诏到处显摆。
上坝村的社神固然不好接洽,但他也尚有热枕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