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聚窟岭返回的时候,纪太翰一言不发,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万万没想到,原本十拿九稳的借刀杀人之计居然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而且又是那个叫季十一的家伙搅黄了自己的好事。
不仅如此,由于石封尧身死,他本人跟池采青全都发出了支持季凌娥当大魔罗的心魔大誓,日后只怕是永远都不可能翻盘了。
现在不仅失去了上位掌权的机会,还将被逼迫效忠于一个曾经被他瞧不起的女人,简直要憋屈死了。
更可怖的是,假如季凌娥察真的觉到体内蛊毒,有池采青在,很容易就能查出他才是幕后黑手,到时候自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纪太翰越想越是惊惧不安,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
犹豫了一阵之后,他深吸了口气,迅速调转方向,大袖一拂,挥散了身前的层层烟霾,而后便径直朝着一座魔气森森的传送阵飞掠而去。
他遁速极快,很快就来到了传送阵所在的悬空平台上,这处传送阵周围浓雾滚滚,即使隔的老远也能听见鬼哭狼嚎般的呼啸阴风,隐隐间透露出几分邪恶诡谲的意味。
“站住!来者何人?”
不待靠近,便有数道身影拦住了纪太翰的去路,为首魔修一袭殷红如血的宽袖道袍,脸颊凹陷,额上生腮,周身气息凶戾狰狞,煞气环绕,显然是位炼虚境的异族。
此刻他神情冷峻地审视着身前的纪太翰,语带警告地言道:
“这里乃是通往空冥天的传送阵,已被列为宗门禁地,无故擅闯者杀无赦!”
见对方态度冷硬,纪太翰只得强压着心底怒火,迅速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代表身份的令牌递了过去,同时沉声道:
“本座西方魔域少魔罗纪太翰,前来求见魔尊大人。”
听罢,为首的魔修眼眸微眯,接过令牌后细细查验了一番,而后扔还给前方的纪太翰,冷声问道:
“你是玉蝉天乔魔尊手下的人,来我们空冥天做什么?”
纪太翰拱手抱拳,面色肃穆地说道:
“在下有件大事要禀告司徒魔尊,还请行个方便。”
语罢,他稍稍顿了顿,继续言道:
“实不相瞒,你家魔尊门下的少魔罗石封尧在不久前殒命于聚窟岭,你说,这算不算大事?”
“什么?石师伯死了?!”
听到这话,守卫传送阵的魔修们神色骤变,眼底露出震动之色。
且不说石封尧少魔罗的身份,光是失去一位洞真圆满的高阶修士,对于空冥天来说都绝对算得上是伤筋动骨的损失。
这个时候,其中一名魔修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符,激活了上面的灵力烙印之后,急忙用传音的手段把消息汇报了上去。
很快,为首的异族魔修就收到了那边的回复。
却见他轻轻皱了皱眉,再次望向纪太翰的时候,目光里明显多了几分谨慎,缓缓吐出三字:
“跟我来。”
“有劳诸位道友引路。”
纪太翰闻言微松了口气,连忙恭敬应允。
伴随着白光骤闪,纪太翰就被带到了一方荒芜破败的小世界,入目寸草不生,遍布沟壑纵横,整个天地仿佛成了一座坟茔,充斥着腐朽与衰颓的气息。
点点赤红在墨云深处交织错落,如同星辰流转,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所谓的“星辰”其实是一张张血淋淋的面孔。
这些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形状各异,或睁大了双眼默默凝视,或面色悲恸,哀婉痛楚.......
这时,正有无数目光汇聚顿时在来人之上,其内蕴含的怨忿与恶毒令人不寒而栗。
墨云中央,一座巨大巍峨的魔宫雄峯屹立,若隐若现的高耸宫墙仿佛匍匐的巨兽,阵阵阴风浩荡如潮,透着一森冷诡谲之感。
刚来到魔宫门前,纪太翰便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姿势放得极低。
“纪太翰拜见司徒魔尊。”
“嗯......”
寂静中,一声慵懒沙哑的回应声从魔宫内飘出,仿佛是某种低吟,让纪太翰浑身一凛。
突兀地涌出一股磅礴魔力,眨眼之间便将纪太翰卷了起来,拖拽进了魔宫深处。
片刻后,一座幽暗宫室内。
“就在不久前,石师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季凌娥手下一位叫做季十一的魔仆所杀,西方魔域的诸位岭主皆可证实此事。”
“而其之所以能够凭借化神期修为越级诛杀洞真境圆满的石师弟,是因为他身上有一件道器......”
纪太翰跪伏在地,垂眸俯视着用某种晶石所砌的地板,语气卑谦而恭顺。
“道器?”
坐在人面王座上的黑袍老者蓦然打断了他的话,凝声问道:
“是什么样子的道器?”
纪太翰迟疑了一瞬,而后连忙应道:
“是一柄长剑......观其威能,至少在七品之上。”
“哦?”
短暂的停顿之后,老者微微颔首,缓缓言道:
“大魔罗之争本就是生死有命,各凭本事,殿内四位魔尊以及其他魔域皆不得干涉。”
“根据此前定下的规则,石封尧的死只能怪自身实力不济,即便他是我们空冥天门下弟子,本尊也无法出面指摘什么。”
“事已至此,季凌娥上位已经是板上钉钉,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闻言,纪太翰心头顿时一紧,神色凝重地解释道:
“现在弟子对大魔罗之位绝无非分之想,实不相瞒,我已经彻底得罪了季凌娥,她日后定会对碎玉岭赶尽杀绝。”
“弟子在西方魔域经营数千载,自问手下还有不少嫡系势力,哪怕季凌娥当上大魔罗,一时间也不可能在明面上拿弟子怎么样。”
“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弟子曾发下心魔大誓支持她上位,其又身具大义名分,若无魔尊庇护,弟子早晚会被寻机除掉.....”
“你倒是挺诚恳。”
老者嗤笑了一声,慢悠悠地端详了纪太翰半晌,似乎在判断他是否说谎。
纪太翰没有说话,只是恭敬地垂眸,默默等着对方的答案。
须臾之后,老者哈哈一笑,枯朽的手掌从袖内探出,一张狰狞恐怖,惨白至极的面孔凭空浮现。
接着这张面孔上面没有任何五官,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诡异纹路,看起来格外渗人。
见状,纪太翰的瞳孔猛地缩了起来,却不敢有丝毫异动。
下一瞬,这张面皮便朝着他贴了过来,宛如有生命一般,覆在他脸颊上不断蠕动,直至完全融入进皮肤下面,沉寂下来。
“您这是?”
纪太翰只觉一阵毛骨悚然,额头上沁出豆大汗珠,身体绷得笔直。
这时,耳畔响起老者的声音:
“找个机会单独出现在那名魔仆面前,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你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