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前,苏复直接拿着自己金堂司堂主事的牌子,与大狐轻雪径直的闯入藩国使臣的住所,然后来到一个而雅致的别院内,推开西厢房的门,便看见一圈人无悲无喜,带着些许迷茫地围在一床榻之前。
“让开!”大狐轻雪厉喝,然后踉跄着快步走到须卜芝的床榻之前,见到床榻上只剩眼珠还微微转动的须卜芝,她眼中积聚的泪水,终于滑落了下来。
“须卜大哥!”
须卜芝已经失去了笑的能力,他见大狐轻雪能与苏复一同前来,眼里最后的一点担忧完全散去,欣喜将双眼填满,这世间最后一件他在意之事终于有了安定的结局。
须卜芝眼珠转动,直勾勾地看向一个方向,苏复肃着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黑色的半大案桌上,一张纸卷从上垂落至地,苏复走近一看,只觉心神瞬间被这纸上有力的文字震慑,来不及细看,苏复转身对须卜芝问道:“须卜兄,你想要我和,和轻雪保管此字帖?”
须卜芝略显着急地转了转眼珠子,苏复只好凝神再看,这字帖上最上边有一行篆:“无用人贺漠北大狐轻雪与大周苏复连理之喜!”
“这是送给我和轻雪的贺礼!”
须卜芝嘴角笑意浮现,最后的时光里,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少有的温馨片段。
“我这有很多用不完的干牛粪和干羊粪,你别捡这些了碎掉的了!”那是第一次与大狐轻雪见面,一个包裹在白熊皮内的女孩。
……
“让须卜芝过去祭拜,哪有阻扰儿子祭拜父母之事!”那是第二次与大狐轻雪见面,此时的她长大了许多,更有了漠北皇女的威仪。
……
“教我写字吧,须卜大哥!”那是第三次与大狐轻雪见面,在他快要冻死在父辈的墓碑之前的时候。
……
脑海思绪万千,最后都集中在此刻面前大狐轻雪哀怜的面容之上,一丝笑意在须卜芝嘴角浮现,那是生命最后的力量送出的笑容。
“须卜大哥!”大狐轻雪哀鸣,苏复低叹一口气,凑上前去,轻轻抚摸其头,任由大狐轻雪的泪水将他的衣襟沾湿……。
……
“来了,来了,太医来了!”莫日登格·文礼领着一老者走进。
“劳烦了!”苏复的手由大狐轻雪的头滑落到她的肩膀之上,二人齐齐挪开一个身位。
这个太医是一个六十出头的花白胡须老者,他自打进门就没看苏复和大狐轻雪二人,二人眼神略带兴奋地看着床榻上的须卜芝,不等苏复完全让开,他就凑上前,迷恋地轻抚须卜芝逐渐冷却的身体。
“老先生,你在干什么?”苏复皱眉,这话只能他来质问。
“好,好呀,这尸体当真是顶好的一个研究对象。”
“老先生!”苏复的话陡然加重!
老者这才反应了过来,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地方:“我听得到,别那么大声,这须卜芝就是神仙来了都救不了,更别提已经断气了!还有,我不疆老先生’,我叫燕旭伯!”
苏复刚想质问,但很快反应过来,这名字的耳熟之处,脑海里灵光乍现,语气平缓了些:“太医院首席,您怎么会在丰京?”
这燕旭伯乃是南北医圣世家的唯一传人,自文德皇帝临朝开始,他便是太医院首席,但他在丰京当值的时间,这二十一年来,连一个月都没有,其中还包括文德皇帝重病时,他被召入京,强制待了半个月的时间。
老者见苏复知晓他的名字,话变得更加理直气壮起来:“我想在哪就在哪,这须卜芝的尸体给我,我得弄回去好好研究下,身成废墟,还能苟活数载,无怪乎那孙思明诓我回来。”
“燕神医!”苏复声音里也没了什么好颜色。
“一具尸体而已,你开价,我买!”燕旭伯掏了掏药箱里面,一沓写满残方和撕碎的银票出现在苏复眼前。
“燕旭伯!”苏复直接上前,拎住燕旭伯的衣领,若不是回想起些这燕旭伯的性情介绍,他都得动手打人了。
……
“可惜,可惜,真是太过可惜了!”燕旭伯拍了拍苏复的手,然后不费吹灰之力的从苏复手下挣脱,而苏复则保持着左手僵直的姿态,浑身麻痹不能动。
见燕旭伯转身就要离去,一直沉默的大狐轻雪终于开口:“燕神医,请问你可从去过燕山以北?”
燕旭伯脚步微顿,带着几丝回忆道:“那疙瘩角呀,去过一段时间,可惜哪里人焚寿活命,没多少研究价值。”
“须卜芝的尸体可以给您!”大狐轻雪突兀的道。
“轻雪!”苏复紧了紧打在大狐轻雪肩膀上的手。
大狐轻雪摇了摇头,解释道:“我漠北并不崇尚土葬和肉身完整,回归自然才是我们那的传统,而且,而且燕神医在漠北活人无数,当时波及数个大族的瘟疫,就是因为燕神医才得以解决,想来须卜大哥也愿意奉献自己最后的一点价值吧!”
苏复麻痹的左手终于能动了,见燕旭伯与漠北还有此番关系,而大狐轻雪又同意,与漠北的丧葬习俗并不排斥,他便也没再什么。
……
见二人商量已定,燕旭伯嘿嘿一笑,神色中带着点奇趣的看着苏复与大狐轻雪:“既然姑娘这么大方,那我便也多嘴一句,合欢酒和沉情香,年轻人要节制呀,慈虎狼之药,已经山你们本源了!”
“什么!你,您知道我们身上的毒?”苏复急切道。
燕旭伯眼皮一翻,根本不带搭理的,只是对大狐轻雪继续道:“我可以帮你填补身体亏空,那须卜芝尸体的事,我们便一笔勾销如何?”
大狐轻雪摇了摇头:“须卜大哥的尸体您拿走便是,只是我希望最后能将骨灰还于我,这不是交易,您不必牵挂于心。”
完,大狐轻雪并不想久留,将一旁须卜芝最后留下的东西拾起,然后轻拉苏复衣袖,就准备离开这个沉闷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