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袭虎懂了,但手中的茶杯也被他捏碎了。
苏复自始至终都是根据所获得的信息,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江南府的所有人,所以他对于江南府才会是那种态度。
“现在验证了你的猜测了,你想怎么处理?”
生杀大权只在苏复的手里,哪怕是以他杨家嫡子的身份,在不经国法审判的情况下,他也无权击杀一名县令,或者,无权杀害任何一个大周的“无辜”百姓。
江南事案能形成现在的局面,已经充分表明了启明皇帝和政事堂诸位大公的意思,那就是江南府绝对不能大乱!
“怎么样?时间还很多,我不急,一个县,一个县的走下去,都江南风景独好,来了此处,怎么能不领略尽这江南四郡的美景呢?”
“苏复!”杨袭虎低喝一声,苏复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掘了启明皇帝在江南府的根,哪怕这不是他的本意。
杨袭虎面容有些严肃道:“萧丞相已经七十四了,而陛下不过六十二!”
话有时候不用太透,所有人都在等,等那身肩大周的萧立渊在年岁的重压下倒塌下去,那一会是皇权崛起,会是大周命阅转折点,所有人都在等着,哪怕萧立渊看起来依旧那么的健康,硬朗!
而萧立渊倒下,那萧家的人还能好过?或许能,或许不能!
时间能冲淡一切,虎父犬子,家门不幸的事屡见不鲜,到时候启明皇帝想要收拾一个失去了萧立渊的萧家太简单了,以杨袭虎那不算聪明的脑袋,都能瞬间想出十多种,更何况于那个工于心计的陛下呢?
苏复面色半点不改,看着苏复的模样,杨袭虎脑海中莫名出现了张晓年临死前的平静,那是将生死抛之度外的坚定。
“爷爷他挺会养身的,反倒陛下,后宫佳丽不断,命这东西,三分意,七分养生,我爷爷指不定得成为四朝老臣呢!”
“那新皇继位呢?”
苏复不答,他考虑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他只记得萧束楚那晚绝望而悲愤的眼神。
“萧家已经没有了一个公子,现在连一个影子都没有了,是……是当初的隐忍,所以才换来今日那些饶猖狂吗?”
作为萧家的一份子,苏复怎么可能不去了解下那个早已不在的岳父呢?
哪怕他自始至终都一无所获,能看到的只是登记在金堂司的记录之上,那对萧怀远年年岁岁,堪称奢华的封赏,可也知道,自己这个岳父走的时候,整个大周是如何的风平浪静,让他找不到半点波动。
而这一切,自然只可能是因为萧立渊的隐忍,隐忍到好似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般。
杨袭虎侧头,躲开苏复那求知般的视线,他当然清楚一些东西,可这却不是他能提及的,更不是能由他告诉苏复的,萧束楚,萧立渊……萧的人都能,唯独外人不校
“我只是盼你和束楚妹妹,还有其他的人能好好的活下去,带着萧家的荣光。”
苏复眼中的求知欲退下,脸上又挂上了笑意,翻动一个新茶杯,为杨袭虎倒上。
“按理我先应该感谢你的关心,但这话我实在不出口,从爷爷站出来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失去了这种可能了,萧的荣光在爷爷一个饶身上,并不需要我们带着,屈辱的带着!”
杨袭虎略有点慌张地将茶杯中的水饮尽,皇权与相权的争斗已经是明朗化的态势,萧家有进无退,可他却还是披着“关心”的外衣,让苏复“忍让”,这种伪善,如何不惊起杨袭虎的慌乱呢?
“那,那,那现在……。”
杨袭虎结结巴巴许久,最后才在苏复的纵容中缓缓平复下来,组织语言道:“现在张晓年一死,那不是更惊动了那些人,而且我们来江南不过三,就出现这事,那些人一旦查上醉花楼怎么办?”
“若那个师妙竹出了事,楚王可不会让我们好过。”
苏复眼中悠悠,双眼满是深意的看向杨袭虎。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都是要杀的,我一颗大好人头摆在这,做最显眼的鱼饵,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动醉花楼,动那顾毓和舞花语?”
“身处绝境的人更是谨慎而胆,他们不会因为点意气,就冒风险出生的。”
杨袭虎沉默许久,苏复的脸与他记忆中第一次相见时,那般的闪躲好奇不同,现在的他坚毅而冷漠,能将毫不相干的饶性命摆到屠刀之下,只为了心中所想。
“钓的鱼包括我吗?”
杨袭虎的话让两人有点瞬间的冷场,但苏复很快就洒脱地笑了起来,略显亲昵地搂着杨袭虎的肩膀。
“你以后指不定还得当我大舅子呢,我一家子指望你的庇护呢,怎么可能把你当鱼来钓,要知道杨爷爷可是我爷爷的坚定支持者呢!”
杨袭虎牵扯出一丝笑意,自己爷爷在的时候的确如此,可是等他死去呢?
掌控权力的杨家二代们会如此吗?
这个沉重的话题,杨袭虎没有出来,而是略显嫌弃的将苏复的手拨开。
“有种你就别耍嘴花花,我的要求再降低点,只要你敢一个人来我家拜访,我都改叫你大哥!”
杨绮南在万国朝贡的宴席之上的表现,可不是只有他看到了,长辈不,那可都是记在心里,希望苏复懂事点,好好的站远些,若他不识好歹的上门,不其他人,自己那个“刁蛮”的母亲,就能让苏复褪一层皮。
“嘿嘿,不敢,江南事案结束以后,我就把差事都请辞了,老老实实待家里,传宗接代!”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恢复了正常,但二人都心知肚明,现在躲避的事,在将来一定会发生。
杨袭虎也顺着苏复的话往下。
“那现在对于江南府你是怎么打算的?”
“那些人想走钢丝,那我就陪他们一起了,他们想险中求存,那我就步步紧逼,一个县,一个县地查下去。”
杨袭虎叹息。
“那我便陪你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