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复知道闻人纵横问的是谁。
这世界情感就是那般可笑,互相征伐不断的国家,其高层却依旧以婚事相连,双方血脉互通,名为敌,实则早已一家。
“看起来挺好的。”
苏复对周宸司并算不上熟悉,平日里也就大型宴会的时候有个点头之交罢了。
这周宸司的处境和自己应该是相似的,苏复害怕萧立渊倒下,萧家沦为他人之食粮。
而周宸司也怕,怕大周和漠北皇庭兵戈再起,他的身份会被有心人拿出来说事。
闻人纵横点了点头,他对这个表侄也算不上亲近,只是看在其小姑的情面和已故父亲的情面上才有此问。
毕竟,那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闻人纵横是高傲的,他不屑于与莫知礼二人对话,因为在他眼中,能让他欣赏的人并不算多。
其中并不包括已至宗师之境的莫知礼和冀观尘。
“我……我可以不好奇吗?”苏复剌着舌回道,他的好奇心在“大宗师”三个字前面显得那般死气沉沉。
闻人纵横好看的眼睛变得狭长一些,靠在大狐轻雪身旁的银狼也再次走动,优雅着走至苏复身旁,利齿显露,其威胁的意味很是明显。
“闻人大人。”大狐轻雪神色微急,哪怕心中惧怕,这个时候她亦忍不住出声,想将苏复保护好。
这个世间,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帝王将相,他们对大宗师的忌惮都是刻印在心中的。
其原因就在于,他们所有人的想法都不可琢磨,且有能力付诸于现实。
哪怕杀一个所有人都以为不会杀的人。
闻人纵横被大狐轻雪的声音所吸引,泛着冷意的眸子柔和了些。
他虽不像其父,深履国事,但对自家年轻一辈中的杰出之人还是保留着两分和善的。
“轻雪丫头,我的话依旧有效。”
“这大周的媳妇可不好做,将自己的命运攥在自己手里可比依靠他人来得好。”
大狐轻雪苦笑一声,她很清醒,知道自己不可能如闻人纵横口中那样,通过那种途径将自己想要的命运抓住。
“闻人大人,当年须卜大哥的拒绝,就是我的回答。”
“我不会改变,亦不会后悔的。”
闻人纵横摇头一笑,目光重新化作冷傲模样,看着苏复,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说道:“须卜芝尝尽人间百苦,失亲,失友,失权,丢命,都是我一手操之。”
“所以我今日来此,一来是祭奠下他长眠之灵,二来是和他说一声‘我输了’。”
“至于三……则是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苏复怅然一笑,想着与须卜芝那极其短暂的交情,想着他那令人惊叹的毅力。
苏复从不知,他所遭遇的苦难里面,原来还有一位大宗师参与其中。
“闻人域主,苏复这小身板,要权无权,要实力没实力,您的要求……我真的很难办呀!”
闻人纵横不理,只是自顾自的说道:“皇庭内务,我与大狐中兴有约定,他只要活在这世上一日,我便不参分毫。”
“如今宁家有变,他堂中所悬挂的残旗,我要你帮我拿到手。”
“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相见时交至我手中。”
苏复就差将拒绝两个字写到脸上了,他虽然不知道那残旗是何物,但能让一个大宗师以这种方式索要的,其象征意义想必大到没边。
现在定方侯发疯,他敢以一心乱国策,当着天下人的面数行大不敬之事。
万一上个头,把他苏复按住剁成肉酱,他找谁说理去?
“闻人域主,这……定方侯的东西,我不敢拿!”
闻人纵横没理,将腰间的蓝色酒壶抛到苏复怀中,随即与银狼一同转身离去。
“这是我的报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若没有完成约定,那便用你的命来偿还吧!”
苏复身体微微僵硬,嘴唇迅速发紫,着急的话都被堵在喉咙之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闻人纵横远去。
最后还是大狐轻雪发现不对,从头上拔下一把玉簪,将苏复怀着的蓝色酒壶朝地上拨去。
“啪”,蓝色酒壶掉落,草地之上,立刻有一层薄冰出现,然后蔓延开来。
苏复身体回暖,随后便是无声的谩骂出口。
在这里,他骂人都不敢带声的。
这个时候,终于有了些存在感的莫知礼和冀观尘走近,眼中带着些羡慕地看着那掉落在地的蓝色酒壶。
“苏复,这闻人纵横交代的事你最好还是办了吧。”
“他给你的这个东西,足以买下几个宗师的命了。”
苏复的暗骂止住,他现在骂人的原因就在于没好处,不然哪怕闻人纵横的要求再难,他也不至于这么抗拒。
现在听到莫知礼二人的话,他兴趣燃起,带着几分贪婪问道:“这破酒壶是什么?有什么用?”
莫知礼和冀观尘艰难地将目光移开,他们知道,这东西到他们手里也是浪费,他们没有这个潜力去使用它了。
“历代天域雪山之主,其境界皆至宗师第三境,苏复你可从在萧丞相或萧小姐口中了解过个中原因?”
苏复摇了摇头,他又不学武,对这种事自然没兴趣去了解。
莫知礼叹息一口气,好似在为苏复浪费大好资源而可惜。
“这天域雪山有三宝。”
“一为这漠北皇庭的狼皇,其鲜血为天下第一等气血圣药,可无任何后遗症的将武者身体调养至最佳状态。”
“其二就是这寒冰精华,它可让二境宗师入三境之时,紧守本心,不让外魔干扰,提升二境宗师进入第三境的成功率,这是已知的,唯一对进入第三境有作用的外物。”
苏复咧嘴一笑,连忙脱下外衣将这蓝色酒壶包裹,随即开口问道:“第三是什么?”
莫知礼和冀观尘眼中浮现出嫉妒,闷声道:“这第三就是闻人家的男丁。”
“先天阴阳交汇,只要明心见性,便可视第三境门槛如无物。”
苏复微张了张嘴,他有个尚武的娘子,有个天下闻名的挚友,自然对这大宗师之难有所了解。
它不看你资源,甚至不看你天赋。
它看的是那冥冥之中的“命”和才情。
你命中有,那便可如时艰一般,朝不知武,但夜暮方至,便可直抵第三境。
或者你才情通天,如燕旭伯双亲,独辟蹊径,让燕旭伯以其甲子纯阳合女子元阴,于万一中打破天堑,最后立成大宗师。
前者,如时艰之人,天下可曾听闻第二人?
后者,如燕旭伯,甲子坚守,以天下第一神医之能,依旧九死一生,世间还有几人能走这一条路?
可是现在,苏复竟然听见了,有人天生奇才!
大狐轻雪眼中生起些悲伤,侧头看向须卜芝那“依偎”在他双亲旁的坟茔。
“世间之人,都只见其光鲜之处,又有谁去探寻,他们羡慕的东西,其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