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城外,苏复看着列队两侧,满身肃杀之气的血煞军,在看那石板路上,那些依旧还带着鲜亮的血色脚印。
入宁海府以来,每靠近一点宁安郡,便愈发能感觉到宁海府内充斥着的疯狂意味。
定方侯一人疯,却能带动所有人一起疯。
“怎么,还不让我进城吗?”苏复笑嘻嘻地看着一脸冷意,拦在自己身前的血煞军将领问道。
任由两侧宁海府的百姓畅通,这血煞军的将领只盯着苏复。
“苏大人,侯爷有要事办,你能不能入城,不是末将说了算。”
“劳烦您继续等着吧。”
苏复眉头一挑,他许久不曾看到这种半点面子都不给的人了。
自己好歹是带着朝廷旨意而来,但眼前的血煞军,哪怕是一个区区的百人将,也能不尊他分毫。
难怪……难怪朝廷要挪动逐北与御林两军,将这宁海府死死定住。
这种心气下,谁能保证,这定方侯一定不会行大不敬之事?
“大胆,你区区一百人将,竟然无故拦朝廷钦差去路,这宁安郡可还是朝廷疆域,什么时候轮到你血煞军做主了!”崔适察言观色下走出一步,对着守城将士训斥道。
可这血煞军百人将根本不为所动,只是神色肃然道:“大人不必往大了牵扯,如今城内动乱,诸位大人若对末将做法不满,待城内安定后,末将项上头颅随时可取,以平诸位大人之怒。”
崔适眉头紧锁,直勾勾地看着身前之人,这种死忠之士,在定方侯名声的庇佑下,的确是难以处理。
动手?
那只会让尚且不清楚的局势变得紧张。
不动手,在这城外继续晾着,那他们这支朝廷的钦差队伍,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苏复的确为难,但口口声声说要装孙子的他,可不是见到一个小兵就开始装的。
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苏复对一旁的莫知礼和冀观尘道:“劳烦二位了,给这些血煞军兄弟一点茶水费,去风月街放松放松吧!”
莫知礼和冀观尘接过银票,嘴角笑意掀起,然后径直朝着守城的血煞军冲去。
苏复勒马,在那些血煞军的惊呼声中,神情自若地看了呆滞的崔适一眼,带着队伍就往城内走去。
这点血煞军,还拦不住他的脚步。
直到被制,那些血煞军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大吼着想要冲过来阻拦,但却被刁得胜等人控制,只能怀揣着银子,眼睁睁地看着苏复一行人走入城中。
两者的冲突毫无保留地落在外面围观的百姓眼中。
在惊惧苏复一行胆大的同时,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心中裂开了一条缝隙。
这宁海府的天,终究不是一个定方侯府能遮住的。
汹涌的红色潮流迎着苏复一行推来,人未至,那浓郁的血腥味早已先一步将苏复等人胯下的马儿惊扰。
那些被控制的血煞军也不再愤然,看着为首之人,那舍我其谁的心气又回到了他们的脸上。
苏复双腿夹住马腹,用手在马脖子处拍了拍。
察觉到主人的镇定,马儿也迅速安静下来。
苏复看着领头者那一道暗红色身影,不由心中嘀咕,这修道八年,莫不是修的魔道?
马嘶声响,血煞军在苏复身前三步止住,面罩之下,宁定方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单从定力和胆识上来说,这苏复没有让他失望。
“侯爷,末将等人守城不利,让这些朝中人擅自闯入城中,还请侯爷处置!”
被刁德胜等人控制的血煞军军士挣开束缚,来到定方侯身前明为请罪,实则将苏复等人侍武强闯的事说个干净。
莫知礼和冀观尘抬头看天,老朋友相见,他们可不想和定方侯起冲突。
至于苏复,反正是年轻人,吃点亏不碍事!
定方侯摆手,示意这些血煞军军士入队,然后越过苏复看向他身后的莫知礼和冀观尘。
“怎么,老朋友相见,还要我和你们主动打招呼不成?”
苏复心头一松,但随即而来的就是愤怒,莫知礼和冀观尘这两个老家伙,还对他藏着事呢。
明明和定方侯有旧,竟然一声不吭,由着他闷头乱蹿。
“侯爷风采依旧,今日观血煞军威势,已有当年九成之能。”
“侯爷治军之强,我等着实佩服,心神所摄下,倒是失礼了!”
莫知礼和冀观尘用苏复从未听过的和善语气回着话,话语间那种老友相逢,但却难于一处忆往昔的为难,连苏复都感同身受,何况定方侯?
“你们二人跟着萧先生入了政事堂,嘴上功夫倒是长进不少。”
莫知礼和冀观尘不答,只是一个劲的傻笑。
主场中人可不是他们,他们可不能喧宾夺主了。
“晚辈苏复,携随行军士,见过定方侯!”苏复神色肃然地拱手道。
刁得胜等人亦是紧随苏复,齐齐拱手齐喝。
“见过定方侯!”
宁定方身形微凝,然后伸手揭去面罩,一副略显老态,但却满是岁月熏陶下的成熟样貌显露,那一双丹凤眼,尽显其年轻时的风姿。
“诸位远道而来,着实辛苦了!”
话音落下,宁定方露出一抹笑意,看着苏复逗弄道:“苏复你可知在战时擅闯宁安郡城,会是什么后果?”
苏复一颗心微微提起,哪怕知道这定方侯对他没恶意,但他还是显得有些紧张。
这定方侯一看就是刚杀完人,他可不想被其顺手给个下马威看。
“战时擅闯一城,那自是以乱军之罪治之。”
定方侯策马往前一步,像是要仔细看清苏复脸上的每一处细节。
“那苏复你说,你闯城之时,我该不该以乱军之罪治你呢?”
苏复脸上恰到好处地升起一抹茫然,带着无辜的语气道:“我是花钱进来的,可是交了保护费的。”
“说擅闯,侯爷,这理就算闹到丰京,也在晚辈这边呀!”
宁定方笑意渐浓,此刻的他才算有修道的痕迹,没了往日那萦绕不去的凶戾,和善的面容上可见年轻时的模样。
“宋大胆,看看吧,你们落了多少银子。”
先前的守城将领皱眉从怀里掏出银票,只是一眼,他便将想解释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一千两……这苏复也太大方了!
大方到说他是被强塞的都没人愿意相信。
宁定方自然也是看到了,同时也对苏复有了更清醒的认知。
这种年纪,做事如此大方且滴水不漏,让人想找麻烦都无从下嘴,对于他来说,那可是最适合的人不过了!
自己心中的那个计划,也算是有了一个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