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京的清晨，萧束楚拿着收到的信来到前厅中。
宁海府彻底乱了以后，萧立渊反而没有那么忙了，于是又恢复了在家吃早膳的习惯。
看着萧束楚略显凌乱的脚步，萧立渊好似早有预料道：“是苏复来信了吧。”
萧束楚平复了下气息，信上的内容她看了，心中激荡之下，也涌起一抹无力感。
她知道，这事能不能继续下去，就看自己爷爷有没有手段反制卓家了。
“是的，爷爷。”萧束楚挨着萧立渊坐下，将手中的信递过去道：“苏复在宁海府遇见了些为难事，希望爷爷能帮他拿个主意。”
萧立渊擦了擦嘴，接过萧束楚手中的信，随意扫了一眼后，半点不奇怪道：“苏复长进不少，心性算是磨炼出来了。”
“我还以为他要再晚些时候才会给我来信呢。”
萧束楚眼睛稍稍一亮，她知道萧立渊话的意思。
苏复遇见的这个问题，萧立渊显然早有考量。
萧立渊将一旁盛好的粥往萧束楚面前推了推，稍坐着消食道：“你与苏复回信，告诉他不要贪心。”
“定方侯那点小伎俩，对皇宫那位几乎等于眼前烛火，清晰可见。”
“宁海府的分润，我萧家也参与了其中。”萧立渊笑嘻嘻的说出一个让萧束楚震惊的话，然后带着点回忆继续开口道：“不仅是萧家，包括卓家以及其他家的人，进入宁海府都是秉承文德陛下旨意。”
“一大块肉放在那，既然它注定要腐败，那倒不如大方点，省得觊觎它的人各种耍手段，让朝廷的心血功亏一篑。”
萧束楚已经沉默了，她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竟然连这种事都是……早有安排的。
说到这，萧立渊对着门外不断探头的小云招了招手。
“小云你去我书房，将第三排书架上蓝色锦盒的东西带来。”
小云被萧立渊发现，并没有半点慌张，这些年来，她名义上是萧束楚的侍女，但萧立渊待她，却是与自己孙女无异。
所以对那个旁人难进的书房没有半点心有却步的迟疑。
反而见自己姑爷的为难有解决方法，她很是高兴的点了点头。
“是，老爷！”
待小云离开后，萧立渊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活动着身体对着萧束楚继续道：“当年我和文德陛下决定对宁海府改策时，文德陛下他就写了封半留白制书。”
“为的就是等到今日……方便我在上面加名。”
说到这，萧立渊难得地浮起一抹坏笑。
“苏复有私怨，想为定方侯讨个公道，我这当爷爷的也不能不帮忙。”
“就……不将卓家的名字写到这制书上吧！”
萧束楚哑然地看着萧立渊踱着步往外走去，看着小云捧着一卷金色的锦轴小步跑来。
她哪里不知道，自家爷爷早就在这制书上写下了除卓家之外的各家名字。
心中悬着的石头彻底放下，萧束楚对着依旧站在门外的小云招了招手，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能对你家小姐这么上心？”
小云嘟囔了下嘴，毫不客气地坐下，然后大口吃着桌上的早餐回答道：“我还不上心呢。”
“姑爷在的时候，大早上的就准备好热水给小姐你擦身子。”
“不然那一身味道……小姐你怕是后院都出不了！”
“咔”，萧束楚手中筷子被折断，她羞红着脸怒视小云。
可小云却毫不畏惧地对视着。
深吸数口气，萧束楚咬着牙吐字道：“楼小云，你胆子肥了！”
“今天……陪我看书，少了三千字，你一天都别想再吃饭！”
“还有你那小金库，今天开始，我先帮你保管！”
小云嘴巴瘪起，但却强塞进半个包子，愣是一句软话都不说。
自己一定要主动点，让姑爷感觉到自己的好。
不然再拖下去，自己就成大姑娘了！
……
将信鹰放飞，萧束楚端在房间内良久，脸上的温和笑意也消失不见，眼中寒芒闪烁，喃喃道：“快要……外公的方法，杨大哥的经验。”
“宗师将成……卓家的缺口也已经打开。”
“父亲，母亲，爷爷他不愿意查的事，就由女儿来做吧。”
声音在房间内消失，萧束楚拿着书朝院内亭子走去，现在，她最重要的事是监视着自己这个小婢女，尽快抄写完三千字！
……
在萧立渊进宫后不久，皇宫外，卓辅国从马车上下来，然后疾步如飞地朝着后宫方向走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妹妹会这么着急地让他入宫，明明一切头尾都处理好。
还有什么事值得她措辞如此激烈。
坤宁宫内，初秋还延续着夏季的暑意，但在这里，却好似赶上了秋末冬初时。
因为小跑着出了一身汗的卓辅国被这坤宁宫内的寒气一吹，整个人都不由汗毛竖起。
但这，却比不上自己妹妹那愈发冰冷的目光让他来得紧张。
“姿……娘娘，你这么急着召我入宫，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卓姿婵不答，只是将一金轴丢到卓辅国身前。
其心中怒意，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已然展露无疑！
卓姿婵可以无礼，但卓辅国却不得不行跪拜之礼。
这金轴代表的可是皇帝制书，表达的是皇帝旨意，他卓辅国为臣，作为卓家家主，已然将守礼二字，刻入自己骨髓。
将金轴摊开，几息后，卓辅国脸色陡然扭曲了下，低声怒喝道：“萧老匹夫！”
“安敢欺我卓家至此！”
金轴从卓辅国手上掉落，露出上面，前半段略显灰色的印记以及……后面，那似还带着水光的人名。
最后面，整个丰京有名有姓的权贵之家，就只缺了他卓家！
“兄长……这事，你当初为何没有和我说过？”
卓辅国张了张嘴，他无言以对。
这种事，不论是萧立渊还是文德皇帝，怎么可能留下落人口实的话柄。
分润宁海府一府之财，那是由萧立渊萧家带头，然后再由儒亲王等皇室宗亲跟上，其次便是那些国公，当朝大臣。
他卓家，他卓辅国已经足够小心了。
他以为这是心照不宣之事，是为文德皇帝排忧解难之事。
最开始，他卓家可并不突出，直到自己妹妹成为皇后，自己外甥成为太子，他们卓家才慢慢成为整个丰京权贵在宁海府的代表。
“娘娘，我们被文德陛下还有萧立渊阴了。”
“臣没想到，文德陛下对萧立渊信任至此，甚至不在乎污了自己身后名，也要给萧立渊留下这份留白的制书。”
卓辅国的心已然彻底沉到了谷底，看着卓姿婵面如寒霜的模样，他才知道，不管自己和卓姿婵如何落子，萧立渊都稳坐钓鱼台。
“二房那一系，让他们因为哀痛过度，全部去陪二哥吧。”
“至于外面……让家中所有人都暂停一切事宜，给我好好藏着。”
“本宫不希望，因为家中的事影响到本宫和太子。”
听着卓姿婵前后两个称呼的转换，卓辅国连争一争的心思都没有。
哪怕矫枉过正，但谁叫他们面对的是萧立渊呢！
“是，娘娘，臣必定会给陛下，百官，还有天下人一个满意的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