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城外,无数百姓扎营而居,原本的血煞军军营被废物利用,将从城中迁出的百姓都安置在其中。
此刻虽是深夜,但熟睡之人却并无太多。
除了稚童之外,多数人都互相依偎着,藏在帐篷之中,神色紧张而畏惧地看向宁安城那火光映天的模样。
在血煞军军营的一角,数百甲胄之间垫有软布的血煞军将士齐聚,神色中满是忌惮地看了眼在营地来回巡视的逐北军。
“校尉,我们就这么离开吗?”一个三角眼的血煞军军士低声不忿道。
肩甲纹有虎纹男子双目自威,瞪了说话之人一眼。
“我等落入今日境地,怨不得他人,怎可泄愤于无辜者?”
“城中既有信传来,让我等在外守候,那便依令而行,何必多生事端。”
男子留恋地看了血煞军军营一眼,他知道,今日离去,他们便成了漂泊之人。
可家中之人在一月之前便被主家送出大周境内,他们与世家牵扯之深,已到了不分你我的境地。
就像他们在那天晚上,选择对定方侯之死沉默一样,今夜,他们依旧只能沉默!
“走吧,别让主家久等了!”
男子转身,走向黑暗之中,却没有发现有两人紧随其后,与他们同向而去。
……
卜家后院,屠良冀带着屠千娇等人从后院的一条小道中走至树木繁茂之处,在这里的围墙之上,早已搭建好云梯,只要从这离开,他们便算是从杀戮场中暂时脱身。
屠良骥没有太多选择,跟在卜仁他们左右,也没有太多机会让他从容安排。
他只能选择自己往日用来与屠千娇私会的那处宅院,在那里他囤有足够的财物和粮食,只要不被发现,他大可以带着屠千娇等人在那里等到诸事平定。
哪怕知道自己一行人难逃,但他还是要舍命一试,为自己,也为屠千娇等人搏出一条生路。
“良骥,我们能活下来吗?”
后面的厮杀声紧缠而来,屠千娇紧了紧那并不算合身,却给她带来安全感的男子儒衫。
屠良骥轻吸一口气,露出一抹笑容,满是自信道:“放心吧,千娇姐,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我们并不是苏复的主要目标,今日死伤者无数,加之大火蔓延,谁知我等生死?”
“我会带着你们活下来的。”
“不必再乞笑地活下来!”
屠良骥拖着屠千娇顺着云梯往上爬,然后又一一将屠秭归等人送上云梯,他则拿着一把长剑守在其下,就像当年,他手里拿着木枝,和屠千娇等人送来宁海府之时,面对卜仁和卓家之人那般。
树影娑晃,将精神高度紧张的屠良骥所惊。
他眼中有些许绝望升起,提着手中之剑,没有丝毫犹豫的朝着树枝摇晃处直刺而去。
“咯咯”,一道笑声传出,张薇捏住刺向自己胸口的剑,看着屠良骥那用力至极,却只得满脸通红的模样。
这是她第二次对屠良骥刮目相看。
“想不到屠大人还会使剑呢?”
屠良骥略带惊恐地看着张薇,他虽与张薇没有多少接触,但屠百媚进勾家之时,却不止一次在他们面前说过张薇对勾家的把控和话语权。
他们都是卓家精挑细选出来的人,自然不会只知道以色愉人。
不提卜仁与勾自守,屠家其余四姐妹在另外四家都已经成了后院中一言独断的“主母”。
哪怕其中有郝正道等人的纵容在内,但也足以说明屠家人的实力。
可面对张薇,屠百媚却一直说她不敢争权。
屠良骥以前不懂,但现在却好像有点明白了。
“勾夫人你我应该无仇无怨吧?”
“若是勾夫人今日愿意放我们屠家兄妹离开,一切条件,勾夫人你尽管提。”
此刻率先爬至墙顶的屠千娇发现了下面的不对,惊呼一声道:“良骥!”
张薇余光看了眼屠千娇,这辈子她最向往有情人,同样也对“情”之一字痛恨不已。
“屠大人这是真当你们是一家人呀!”张薇舔了舔嘴唇,随手一甩就将屠良骥手中的剑夺取,然后往身旁一抛,压着声音道:“屠大人我们打个赌吧。”
“若你那位心上人愿意为你死,那我不仅放你们离开,还给你们指一条生路出来。”
“若是她……独自求活,那我便将你们全部杀了,就像……死去的屠百媚那般!”
屠良骥双目微缩,呆呆地看了张薇一眼,虽然已经有好几日不曾见过屠百媚,但他真的没想到,也没有往那一处想。
屠百媚竟然会死!
深吸一口气,屠良骥张开双手,大喝道:“千娇姐,你们快点走,去……我们家,好好藏着,好好活着!”
张薇笑意更盛,眼前的屠良骥虽然显得那般可笑,却又是如此的合她心意。
穿过屠良骥挣扎的双手,张薇周遭气劲涌动,一把将屠良骥的脖子掐住,随即看向春光乍泄不自知,只有一脸哀怜模样的屠千娇道:“你走,他死!”
屠良骥奋力地掰动着张薇的手,可是他越挣扎,那种窒息感便越是强烈。
让他连话都说不出口,只能转头祈求着屠千娇离开。
张薇没有半点留手,眼中带着点痴狂的看着屠千娇,屠良骥的表现让她愿意给这屠家六兄妹一个机会。
若不然,此刻的她应该是在严刑逼供,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屠千娇没有犹豫,看了一试图劝阻自己的屠秭归四人,凄笑一声后便顺着云梯往下爬去。
她爬得很快,以至于数次差点摔落,甚至剩下最后一点距离后,不顾她那娇养多年的身体一跃而下。
“我来了,我下来了,你放开良骥,求求你放开良骥!”屠千娇跪拜在地,满眼哀求痛哭道。
张薇的手松开,她痴痴地看着二人,直到屠良骥咳嗽声停下后,她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
“屠百媚说她叫苏怀梦,你们俩,又叫什么名字呢?”
互相依偎的屠良骥和屠千娇愣住,张薇的话让他们的思绪回到多年以前,二人警惕而审视地看了张薇一眼。
求问道:“百媚,不,怀梦她是自己求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