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大汉脸上的笑意僵在脸上,身后的攻击选择的时机很好,好到只有一瞬,仍被他抓住。
此刻粗糙大汉正为卜仁等人安全离开而放松心神,为铁朔被控而放松戒备。
甚至于这个转身,他右脚与地面的接触都少了半分。
所以他只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卜家这个族卫,藏在卜家十数年,还被他亲手调教过的族卫将一柄泛着紫意的匕首送入自己腰间。
“噗!”
粗糙大汉没有试图躲开,在这匕首入体的同时,他那一双若粗粝石头的手掌也朝着身前之人合击而去。
他必须把握住自己最后一分生机所在,只有杀了这个拦路之人,他才能跳出包围之中,活着离开此去。
可世事哪能如愿,哪怕他这一击是含怒而发,但外家之人,最忌血气凝聚,而刺入自己腰间的匕首上,就带了这种让他感到绝望的东西。
“砰!”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寇隐那阻拦粗糙大汉的手呈现出来回弯曲的怪异模样,白骨断裂,血沫若清晨朝阳下的雾珠荡开,将粗糙大汉脸上的惊诧定格在脸上。
寇隐右手定住,与粗糙大汉平视,但那定于其腰间的匕首,却已经斜切入粗糙大汉的脖子处。
随着大量的鲜血涌出,那躁动的鲜血喷涌,将对峙的二人淋湿,一个感觉发冷,另一个却只觉热意难耐。
“你……嗬嗬,宗……。”粗糙大汉眼中的神色快速消散,带着最后一丝了然道:“好手段呀!”
寇隐将手收回,任由身侧短暂惊讶后便朝着外面追去逐北军军士越过自己,看着只有鲜血尚且温热的尸体低声怅然。
“聪明了一辈子,为什么偏要趟这浑水呢!”
崔适走近,看着寇隐和铁朔二人,心中不由感慨,他虽背景不弱,但如这等宗师生死搏杀之景,他亦从未见过。
平常见到也多是以谦卑之态面之,哪有如今日这般,身参其中。
“勾夫人之安排,的确是天衣无缝。”
“没想到张小姐沉寂多年,手段与魄力却更甚往昔了。”
寇隐拒绝了崔适递来的伤药,皱着眉将自己衣袖撕去,将碎裂的臂骨强行束住,随即从怀中掏出药粉覆上后才冒头大汗地白着脸看向崔适。
“大人抬举了,若不是铁供奉给我创造了机会,我哪能伤佚师傅分毫。”
寇隐的目光很复杂,他与这粗糙大汉相识多年,但至他死去,都只知称呼他一个胡编的“名号”。
一个二境的大宗师,以这种方式死去,当真算得上的憋屈。
崔适对寇隐的谨慎没有丝毫放在心上,宗师之辈,已经有了一定程度上漠视世俗权力的可能。
崔适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他只要不恶了苏复,安安心心以一个“无辜”之人的模样,分得宁海府内那半分功劳,随后……不管是继续当个京官还是外放一处,如苏复所言当个地方主官。
他都可由心而择!
“今日之事已定,我们出去,看看卜家主一行究竟能跑多远吧!”
平磐国简陋的王国外,卜仁明可以策马冲出去,但他犹豫了,他想要等自己倚仗出来,他害怕前路之上还有崔适的埋伏在。
事实上,他猜对了,在他久等不至后,他再冲出宫门时,外面的确有埋伏在。
可埋伏之人却不过十数人……若他不曾犹豫,这点人是绝对拦不住他们一行的,他们也不至于被赶来的逐北军军士再次缠上。
“卜兄……还有什么手段就用出来吧,别再犹豫了!”郝正道骑在马上惊恐大吼。
他是真的怕了,那刀落下的时候,他差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他没想到,没想到卜仁还藏了这么一个大杀器。
二境宗师!
这可是二境宗师呀!
那往日间,他亦只能低伏垂眉的二境宗师呀!
卜仁不答,他知道没有可能了,这个二境宗师就是他最后的依仗,是他底气的来源。
现在逐北军追出,但那二境宗师身影不在,他便知道一切都完了。
所以他只能怒吼着,让自己的族卫和培养的死士不顾一切地往外冲去。
只有外面那半青半黄的戈壁,才是他生机所在之处。
崔适侧身,让寇隐和铁朔从这窄小的宫门先出,看着那处混战之所,他心中彻底安定了下来。
答应苏复的事算是成了。
“崔大人,可否借一弓箭?”
寇隐永远低着的头抬起,目光牢牢地看着人群中策马腾挪的卜仁,却与身旁的崔适说道。
崔适没有多言,从一旁的军士手中接过弓箭,丝毫不为寇隐那受伤严重的左臂而担心。
“寇……先生尽管用。”
寇隐没有在意身旁其他人的目光,一手握箭拉弦,一脚提弓,他要完成张薇最后拜托他的一件事。
此事过后……哪怕他不想得自由,也需要匿名于这天下常人之中了!
卜仁余光瞅见,心中绝望之余,更多的是对寇隐的愤怒。
难怪……难怪……他会死!
原来是自己身边出现了叛徒!
“冲,给我冲!”卜仁双目泛红,直接一剑刺在郝正道身下的马匹之上。
随着马儿吃痛,郝正道再也无力控制,只得紧紧抓住缰绳,任其带着他以身冲敌。
“砰!”
哪怕是血肉之躯,只要冲力够大,依旧能将那些身着甲胄的军士撞得往后退去,哪怕是成了枪下亡魂!
身体被无情甩落,郝正道落于地面,然后被晃动的战马践踏于已经没有感觉的身体之上。
他呆呆地看着卜人一剑又一剑地刺在其余三个人身下的马匹之上。
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升起。
“呵,要是死在三十二年就好了!”
卜仁已经疯狂,他带着郝正道四人的唯一目的,就是想要集合四家之力,在西域建立属于自己的王国。
现在,生死之下,他已经考虑不到以后,他只想活着,活着离开这个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平磐国王宫之内!
包围圈离开一道间隙,卜仁兴奋地策马前冲,风吹拂在脸上,将他面颊压出坑印,马蹄将地上的尸体踏碎蹂躏成一个整体,鲜血溅射,将他的脸也染成血浆之色。
一道枪影从身前横飞过去,来不及恐惧,卜仁便以极快的速度撞到这杆长枪之上。
疲软的他根本无力再抓住缰绳,只得在空中倒飞翻转,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道箭光若流星般朝着自己那再次裂开的下体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