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局限于一国?
这是因为风允知晓,这天下分而合,合而分,如此循环,终是一体。
所以才不求一国争霸,而是以所遇之民,行心中之道,为人族文明最为辉煌的一段岁月,添上一家之言,以供后世观看。
“后世…”
风允想到,在后世时,那些残缺遗失,或被朝代篡改的先秦经典,就不由得心疼。
他思:若是可以我当阅尽天下经典,将其记录在册,留于后世,如此,也算我的义务。
风允自觉揽下了这个责任。
作为后世穿越而来,他认为自己除却寻求我道外,也该留下其余的百家之言,不然他更是白穿越一遭。
“中原战乱之多,不适合藏其经典,这跨越几千载的知识,需藏于兵家不争之地。”
风允思索,前世时曾看过,多山之地,无土可耕,交通不便,难以养民,方为不争之地。
“且再看吧。”
收敛心神,风允细细观阅这刑典。
如此一日,已是黑夜,管仲告辞,而楚国使节也至。
风允邀其入殿。
让邹衍去带——
楚国使节,望之不过二十之年,其面容秀俊,神色轻快,高云阔步,环顾四周之书时,多有尊敬之色,可见是爱书之人。
而其衣着,却显花哨,发冠精巧而灵动,腰间宝剑上伴有珍珠美玉,实在华丽夺目。
“这桐国的书倒是多咧。”
这荆楚之地,以楚语为言,其楚语声平,无多杂舌,缠绵有劲,感叹语气较多,倒给了风允一些来自前世的熟悉感。
虽说与九黎语和周言都有不同,但也能隐约听懂。
当然,各国之间的语言统称周言,却也皆多不同。
而在周言之上,还有雅言,也就是周王室所用之语,是为大周官话。
此时楚国使节,在说了一句楚言之后,就是用雅言向风允交谈。
在对待风允时,他礼仪得当,施然一礼,拜礼道:“在荆楚之地,余对风君已有所闻,今日得见,却依旧感叹风君年轻,就有了这般成就,实在非常人能比拟。”
说着,偷偷打量了风允一番,暗叹道:好颜色,好君子,若是能配些兰草香木,不知是何等的高贵啊!
“你盯着允师做什么?”邹衍拿着书,坐在一旁提醒道。
“哦,风君海涵。”楚国使羞赧,对着风允再礼。
风允见之,邀道:“楚国使请坐,不知来寻余,何事?”
楚国使这才端正坐下。
其姿态礼仪之正,风允倒是第一次见,就是大庭时的宗伯都没有这般规整。
“多谢风君赐座。”这楚国使还略显青涩,望之应为楚之贵族。
“楚国之事为重。”楚国使肃道:“楚君令我来使,余本该去百越国,但在瑶地闻说风君前往邗国,余追来,至邗国时又闻风君前往桐国,遂又再追。”
“如今倒是寻至,我也能一述其事。”
“风君应知晓扬粤对百越之危。”
闻言,风允淡笑点头。
“知晓,余来桐国,正有结盟之意,以对扬粤。”
这非秘密,风允不必隐瞒。
而楚国使又道:“风君啊,扬粤之大,不弱于楚国,此时楚国与扬粤只隔了几国,那扬粤欲扩,唯有向西啊。”
风允再次点头。
但目光一转,思索楚国与扬粤之间的地缘事态。
不待楚国使说,风允周身文气一荡。
这宫殿外,欲偷听的暗卫就被文气荡开,砸在了雪地里。
风允这才继续道:“所以楚国是欲要助我百越,以牵制扬粤?”
被风允一言道破,楚国使有些愕然。
一旁的邹衍也竖起耳朵,默默偷听。
“闻说楚君为人豪迈直爽,常年交战前方,为荆楚奠定大国之本,如今荆楚与扬粤之间,必有一战。”
“而两国之大,不相上下,一战必胜,不然久久牵制,只会耗尽两国气运。”
风允以自己所知晓的事情,分析两国事态,得出结论。
“其楚君莫不是想行声东击西之计,让西之诸国引扬粤主力,以此攻打扬粤?”
“这?”楚国使愣然不知言语。
此事他都不知晓,风允是从何而知。
但闻之,却隐隐觉得无错。
不然楚君也不会派他来使,以粮草兵甲相助百越。
风允淡笑……
奇袭!
荆楚之地之所以称为荆楚,是因为除了原本周王朝分封的地方可以被称作楚国外,其余征战而得的地方都未被大周承认,所以叫做荆楚之地。
而荆楚之地被楚国贵族统治,再如何,其也是大周子爵,规矩得当,管辖有度。
而扬粤,是为蛮夷之地,和百越之前一般,并无国策,多是部族治理,法度难寻。
“楚与扬粤,必有一战,乃是大势所趋,观楚与扬粤……我百越更愿意助楚。”
楚国名声响亮,风允后世也清楚,扬粤归楚是大势所趋。
而百越的目标是向南统一,两国之间并无冲突,才有——
“我百越国欲入大周国度,若是楚国能与百越结盟,并上书一道,我百越自然帮助楚国吸引扬粤注意,方便楚国。”
风允表明立场,直接爽快,让方缓过神来的楚国使节欣赏喜悦。
对风允好感倍增。
“风君大德……扬粤蛮夷,他们地与楚相差无多,但国民贫苦,远比不得楚,若是楚能占据扬粤,也是利民之事。”
奇袭,直击扬粤掌权者,国民少战,也是好事。
那楚国使思索,但又道:“风君所说的结盟之事,余还需禀告楚君……不过风君放心,余自会说明风君态度。”
“而楚君在来前,就让余携五千石粮食与十车兵甲前来,如今绕道而行,穿越潜、鄂,穿过英、桐,怕已经到了邗国境内。”
风允闻声,目微动。
“楚君有何安排?”
如此多的资助,必有所求。
楚国使节正色,一礼道:“楚君希望百越能挑起扬粤战火……”
“不可。”风允直接拒绝。
他虚张声势,引起扬粤的防备已经是极限,绝不会惹火上身。
思索后……
他又道:“百越唯一能做到的,只有驻兵在扬粤与百越之交界处,其余请恕百越无力以战。”
那楚国使蹙眉,沉思。
“风君,您不是结盟多国吗,不若以多国引起扬粤之战?”
风允摇头。
“战火起,国之兴亡,皆苦其民,我联盟多国并非为乱,绝不会引起战火。”
“还请使节归楚后告知楚君,百越只求安居彭蠡泽之南,而不求其北,若联盟之,可阻扬粤向西,限制扬粤发展。”
说毕,风允目视楚国使节,对其道:“使节所带的五千石与兵甲,可暂留在邗国之地,使节归国后,看楚君如何说。”
“我风允担保,百越不会动其一毫厘,若楚君不欲,可调转归去。”
闻言,楚国使低喃:“国之兴亡,皆苦其民……国之兴亡…”
“风君之德,余……屈原拜服啊。”
屈原起身,对风允恭敬一礼道:“余连夜赶回楚国,也要为风君表明此心。”
说着,屈原却不曾离去。
而风允则愣愣望着这楚国使节。
屈原?
是了,屈原乃是楚国人,但此时却非战国时期,本不该出现才是。
这方世界,风允是越发看不懂了。
不过此时屈原倒是年轻,望之心思活络,行事如朝阳,还不是那写出《离骚》,郁郁跳江的屈原。
倒是让风允有探究意味,此时的楚国处于何阶段?
“使节请起。”风允亲自扶起行礼的屈原。
“风君,余对你……”屈原羞赧着,从怀中拿出一份帛书。
摊开后道:“这《大禹赋》传至楚国,这‘赋’余还是第一次听说。”
帛书上,正是风允所作的《大禹赋》,而这帛书周边,有兰草花纹的镶边,在赋的空白之处,也还有不少的屈原所作的注释。
“风君,这赋,余观之,是为歌颂赞扬之诗歌,但与广为流传之诗多有不同,其字句讲究对仗,押韵于尾,爽朗通畅啊!”
可见,屈原对这赋,多有称赞。
“余酷爱诗歌,在闻风君之赋,感其颂大禹之德,感化后民之心,略有灵感,成一诗歌——《橘颂》。”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屈原自顾自歌颂而出,其声明亮轻快。
风允一愣,继而静静听之。
全诗皆是赞颂橘树,以物寄情,托物言志。
光是闻声,就知晓是对理想人才的称颂,也是对自己崇高志向的抒发。
这屈原之志向,也皆在其中啊。
不愧为爱国大贤。
风允感叹,点头称赞:“原之诗歌,情绪饱满,壮志其间,上品之作,闻之,让允想到了在大庭时,写下了《共戚策》欲一展宏图之心啊……”
说着,又略停顿。
风允之壮志宏图,却被肃伯随意丢在了案桌上,与食半的酒水瓜果混在一起,洒落地面。
风允微微垂眸。
“原是方入仕吧。”
风允并非询问,而是肯定。
此诗歌过于轻松,其心境与风允未接触大庭真正的政治时一般而无。
但哪一国不同呢。
大庭亦然,楚国亦然。
周王朝多载,其士大夫阶级根深蒂固,风允还记得,那在越国的范上士就是荆楚人,但因为荆楚之地,非士族不得入仕,方才前往越国寻一生计。
可见荆楚之中,阶级观念,比之大庭还要严酷。
而越是这般,其内阶级之间也越为黑暗,复杂。
“风君?”
风允睁眼,就见屈原紧张道:“可是原的诗歌有碍?”
风允摇头。
“是可流传之佳作,但……你之后会知晓的。”
风允安抚道:“余之心境,已有贤者风范,若是能坚守一生,其成就自然不低于谁。”
“不过,一切需有变通啊,别莽这劲去做,应多思考如何怀柔而攻之。”
屈原嘿笑,却没听懂风允内藏的话。
不过不重要,风允明白等屈原遇到楚国出仕后所要面对的政治之后,他再回想今日,自会有所得。
只是看他是否会去改变。
“还请……风君能为余写一篇《大禹赋》,风君所作,原甚爱之。”屈原以礼相请。
风允目微动。
“可有玉?”
“有!”屈原立即答道,且从腰间摘下挂着的玉佩来。
风允轻声而念,文气欲动,化作白雾形成一个个蚊蝇小字,刻入玉佩的背面。
《大禹赋》之言,皆录玉,而玉佩正面,大禹鼎纹,也凸显其上。
将玉佩交给屈原,屈原喜悦。
“多谢风君赐赋。”
屈原望之天色,略带不舍。
“原也该离去,风君也好歇息。”
屈原告辞,风允亲自送之。
待到典籍宫门,两位楚国甲兵护卫屈原离去,风允这才归殿内。
“允师,您很欣赏这个楚国人?”
邹衍询问,风允闻之点头。
风允询问:“那《橘颂》之歌,伱可喜欢?”
邹衍笑了笑。
“喜欢,音律井然,悦耳动听,不过这楚言实在晦涩……”
风允坐于案桌旁,淡笑。
邹衍也坐下,继续询问风允:“允师,你说过今日就告诉我,您为何要帮助管仲嘛…”
“管仲。”风允沉吟。
“管仲之法治,抛开个人己见,你是真的不喜欢?”
邹衍沉思,许久,待风允看了几遍刑典后,他才出声。
“我不知道,允师……”
“可我就是不喜欢。”
邹衍瞪着眼睛,委屈地看着风允,似乎在为自己没有拿出有力的证词而懊恼。
风允叹气又笑。
“你才多大,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需要什么道理。”
揉了揉邹衍的发髻。
“我来教你一个方法。”
“嗯。”邹衍听见风允欲教导他,他转悲为喜。
嬉笑点头。
风允却认真道:“设身处地,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头上,你的生活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而如果你是别人呢?”
“这时,你就能判断一件事的好坏了。”
“不过,这是好是坏,站在不同的角度,是不同的。”
“站在不同时期,也是不同的。”
“这也是观世之法。”
风允青枝上,青光微动,记录其一言一行。
风允提点道:“如果你无法设身处地,那就去看看别人的生活,也能得到答案。”
“你可先思,行管仲之策,齐国士族会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