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楚君发愣。
“我楚怎会射杀邓国君?”
似乎有猜想。
楚君急问:“为何,何人下令射杀!”
来报的甲兵瑟瑟发抖。
“之前君上有令,护卫楚人,以免地痞流氓作乱。”
“那邓君来楚,与一群人皆穿布衣,突然对我楚袭击,我军还以为是……”
甲兵汗流浃背,拜倒在殿内。
“报!”
就听殿外,急来信使!
“君上,天子、诸侯,以我楚杀邓君为由,欲再聚兵,伐楚!”
什么!
楚君身影一晃,紧握的拳上,青筋暴起。
“好,好啊,我楚也要经受这扬粤之苦!”
褒响之死,楚以此理由,借天子之势攻占了扬粤。
而此时,邓君之死,何其相似。
但却是楚国受难。
“哈哈哈,世人不是傻子,但是愿意装傻子,天子!”
“天子啊!”
“去探,有何国意会天子之盟!”
楚君眼中闪过暴虐之意。
楚国伤不起了。
楚国数百年的积蓄,皆化作水泽一片,若不是风允欲以万物有灵之术,将水泽化作水田,以种食水,再次丰盈楚地。
他楚君此时怕早已疯癫,撞死在殿中,去向先祖问罪。
可……
“我楚国虽水泽一片,为粮食而苦,未来要裁军节度,但,此刻,我楚国之兵,丝毫不颓!”
楚君勒令:“召我楚将帅,备战!”
……
随着事件发酵,邓君之死震惊诸国。
其死,与褒响何其相似,但碍于天子之威压,谁敢说呢?
谁会揭穿?
谁敢相信?
有人无声,无人沉默。
但天子与这些诸侯都忘记了,或许误会。
此时是楚地受损,楚人可都活着,而天子与诸侯之军,方受水祸,此刻真的是起兵的好时候?
难不成天子认为,楚国会像褒响之死时,因为国人自罪,而束手就擒?
战!
“楚君,风子若是知晓,会怎想?”
屈原大惊楚君之想,楚君竟然要利用水军之利,渡汉水,去攻打那些会盟之国!
以攻为守,掠夺这些国家的资源,让楚国回归昨日之光彩,且更近一大步——吞并汉水诸国!
吞并汉水诸国,这是楚国在褒响之死之前,未曾考虑过的道路。
楚本欲开辟蛮夷,而扩楚,但是如今,天子欺楚人太甚!
把楚当做蛮夷……
楚君哈哈大笑。
眼中满是决然。
“风子,我自会交代,屈原大宰,此战对楚至关重要,还请你守护风子,免得风子被恶人打扰。”
一国大宰,却在此时充当一个守护风允之责。
屈原目失望。
又听。
“护卫之余,还望大宰思考,我楚不尊周后,如何行政,可先拟一个官吏制度来。”
屈原震惊。
不尊周?
这可不是庶民所传,而是君上所言,莫非,楚国真的彻底不尊周了?
“这莫不是你所愿?”楚君目视屈原。
“风子言楚人尊祖而寻得,这是楚人的信仰,交由大宰,这是对大宰的信任。”
“臣……”屈原低首,楚君此时坚决,非他所能劝。
可,他心中之楚,不当如此啊!
这与他梦想中的楚国,背道而驰!
“臣,请君上勿被天子虚妄所影响,此刻楚国应该坚守道德,查明邓君之死啊!”
楚君闻声,嗤笑。
不说此时局势逆转,就说,天子会认罪吗?
想到此,楚君又悲。
同样的罪,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对待。
“不必说了,来人,带屈原大宰下去,我需与诸大夫,共商战事。”
“诺!”
“君上,君上!”屈原高呼,但楚君不闻不问,不视之。
……
“呜!”战角长啸,吹奏硝烟!
楚国有水军之利,此刻楚地又满是水泽,勾连交互,行水之便利,军队之速,闻所未闻。
而此刻,各国之中,又因为会盟天子,防御疲惫。
“天子在邓国会盟,这鄂国、潜国,申国,曾国最为积极…”
楚君令:“斗廉司马,汝从扬粤直下,强袭潜国!”
“诺!”
“昭阳司马,汝携项燕,以水军过汉水,攻曾国!”
“……”
“昭阳司马?”楚君直盯昭阳。
“昭阳,诺,必全力为楚夺地。”
楚君颔首。
昭阳与屈原一般,亲近风允,但昭阳果决,屈原感性。
于此,天子信得过已有承诺的昭阳。
随之又令。
“景阳,你与成之玉一同,谷国,将楚国关门,推至谷国境内,以绝此地之威胁。”
谷,在安地之上也。
众人所想,不言而喻。
若是攻谷国,那安地如何安排?
“安地……风子为楚良多,待夺下后,就将谷国归入安地,而谷地同时安排楚国军队,护卫安地安危!”
“那风子?”孙叔敖本一言不发,他清楚,一些事情,自己这位国相也不能过问,但风允之事,一言一行,对楚国来说皆为大者。
风允正为楚地行术,恢复楚地生息。
但楚君却要出兵……虽说是因天子失误之策,而有了攻打诸侯国的理由。
但这依旧会成为不道义的事情,甚至是拖累风允的名声。
可,此战大利楚国百年,作为一位胸怀大志的君主,有开辟之心的君主,这是不可不去把握的机遇。
所谓道义与楚国未来,楚君的选择一直很清楚。
可风允……
楚君比谁都清楚风允为楚国的所做所行。
知晓风允为楚,从无私心,或者说对人道,皆无私心。
“本王与风允有约,其一,楚国奴隶者,功可获赎,为庶民。”
“其二,庶民有才能者,亦可为楚国仕。”
此言出,朝中多数人心头一顿。
“君上……”有人欲言,但却被楚君瞪视,那人不敢说下去。
“诸位记住,攻打诸国,需秉承人道,为楚国之开拓而攻,不可伤无辜之人。”
“切记,人道不可违!”
楚君扫过每一位朝臣的脸。
“风子出关后,寡人自会请罪,所有的罪,寡人都一力承担!”
言尽,楚国动。
将帅突袭,以有备之军,攻疲惫分散,少兵之国。
岂能不胜?
“报,斗廉司马攻破鄂国!”
“报,昭阳司马攻破潜国,直逼曾国!”
“报,景阳先锋与子玉先锋,攻破谷国!”
“报……”
周礼之国震撼。
楚国突袭,此时会盟之国,皆无力可挡。
那会盟之军,紧忙退兵,可国已经被楚国占领。
有城墙之势,望而兴叹,即使怒火攻心,奋力而攻。
但其战败之声也不绝。
楚人因为褒响之死,本就对楚君有怒,但楚君为国君,他们为楚人。
后褒响之死因为风允而妥善处置,方才平息。
此时天子以第二个“褒响之死”为由,会盟多国,攻打楚国,楚人心情自然高涨,这正是发泄之机。
“不好,天子!”潜国君败逃,哭泣而跪。
“我潜国宗祠,被楚人砸了!”
什么!
毁人宗祠,这是蛮夷才能做出的事情啊。
周武王灭商纣,也会给商遗民故地,建立宋国为其祭祀,而存礼德也。
此时楚国灭潜,却不延其祭祀!
乱也!
天子眉头紧皱,面上全是怒意,而眼底却满是不可置信!
“楚国,蛮夷也,可恶啊!”
天子起身,正要施令,却听甲兵来报。
“天子,楚人攻下谷国,潜国,如今两军都向邓国来了!”
“噗!”
天子猛吐一口鲜血。
“走,回宗周,令四方诸侯,会盟于周,共举楚……”
天子晕厥,周遭之人皆大惊,医士惊慌,甲兵颤抖,一时间,邓国之盟,在慌乱中彻底破裂。
而天子也被快速带回周都。
南方乱了!
诸多国家,在飞快地被楚国灭掉,似乎所有将帅都在奔袭,趁着诸国空虚,势如破竹。
而这诸国之中,也就只有像申国,曾国这样的大国,能建立军队,抵御楚兵。
一时间,楚国把控了汉水之北,神农盆地大半,曾随之地大半。
汉水之南,以至江汉之口至风泽的南部,也都全全归楚。
于此,曾国在抵抗楚国之时,亦大骂不绝!
“楚国之人非人哉!”
而楚君亲征!
面对曾国姿态,大笑而呵!
“吾蛮夷也!”
楚君之声,似随着楚国铁蹄,踏入诸国而传。
天下皆晓,诸国愣,又恐慌。
文明之火,何分蛮夷?
这是燧人祖的问题。
但是燧人祖自己也无法解答。
此刻,楚君也无法解答,只能随波逐流,既然天子诸国都认为楚国为蛮夷,那他楚国,就当蛮夷!
一聚为楚国,立下天子也不敢惹怒的蛮夷之本。
居于郢都。
“封王大典!”
封王!
不过一月,楚君决定封王。
楚国此时,因为接连的胜仗,大量物资被运输到楚地,国内局势逆转,国人不必为粮食所忧愁,此刻,楚国富裕,更甚往昔多哉。
但,此刻的欢愉声中,每每有人说出“风子”二字时,都像是扼住了喉咙,难以再言。
“风子不会认可楚人的行为……”
“楚人?”
“难道伱不是楚人?”
“是,你是奴隶提上来的人,但是,国君说了,生在楚地之内,就是楚人!”
“如今攻打下来的地方,都可在天子称王后,为楚地。”
楚国之中,这样的声音不绝于耳。
似有一股力量在运作。
而君上答应风允的第二约定,此刻却久久未能实行。
有楚国权贵暗中哼笑:“庶民永远都是庶民,我们权贵才能永远是权贵,君上也是权贵,怎么会不明白呢?”
言论被多数贵族,默默认同,一时间,即使楚君勒令孙叔敖用庶民为仕。
可也因为楚国盘根结蒂的大小权贵们,所无法施行。
“楚君呢?”孙叔敖从外地紧忙赶回郢都。
听闻楚君欲称王后,他慌忙不已。
从未听我有周礼之国,自立称王,楚国这是要冒大不韪。
其后果,必遭所伐。
“君上!”
见到楚君,孙叔敖就拜服着,请求楚君撤回称王之事。
“怎么,寡人比不上其余蛮夷之国,蛮夷之国多称王,到了我这,就只能继续守一个周礼子爵?”
楚君微怒。
“君上啊,您是被此时不断的胜利所蒙住了眼睛,事情没有这样简单。”
“只有等楚国受到阻碍,无可再近之时,才能清楚楚国的状态啊。”
“到时再思称王之事,不更优之?”
“哼哼。”楚君摇首,目光幽幽。
“孙叔敖,你应该明白,何时,才是楚国受到最爱,无可再近之时。”
孙叔敖楞楞,他当然知道何时。
“报,大喜,城外大部分的水泽都快干了!”
“各种种物都长得丰茂,今秋能得丰收。”
风允万物有灵之术,成!
可楚君与孙叔敖却毫无笑意。
“传令,命各地将帅在地待令,建立防御之塞,不再进攻,楚国此战,已胜。”
“诺!”
甲兵离去,楚君方写下密函,递与孙叔敖。
“这是拜托孙叔敖先生的密令,令可在明日,宣召。”
明日?
王要作何?
“走!”楚君昂扬阔步,大步流星而出。
随着他走出大殿,就向已经搭建好的祭台而去。
“今日,就举行封王大典!”
封王大典已经准备多日,但楚君却只在此日此时举办,毫无预兆。
但各方准备,期盼已久。
封王,对楚国,所有权贵来说,都是大利之事。
王位之下,可享三公,众卿高尚,其封荫蔽户,不绝于朝也。
可封王,也是集恩怨于一身,有恩自然有怨。
此怨来于诸国之间,天子心中。
“呜!”长长的巨大牛角号,啸声呼呼,吹奏楚地。
诸大夫,士,纷纷奔来。
而与此同时,几封密信,也在楚君暗子的携带下,飞奔而出,离开郢都。
……
“楚国攻下诸国,今日封王?”
风允骑在九尾之上,望向屈原。
屈原目悲哀,颔首沉默。
风允轻拍九尾。
“走吧。”
屈原闻声,诧异之时观察风允脸色。
但风允古波不动,似对此事并无所感。
“别瞧了,我心中有怒。”
“风子,您要去哪?”
屈原上前。
风允低眉。
“送一送,楚王商。”
“送,楚王商?”
屈原不解,但风允已经骑着九尾,悄然离去。
一路而行。
而楚君,站立祭台,似乎也在等人。
“风子,您来了。”
遥望。
风允骑九尾而来。
“举!”楚君高展双臂。
底下久等的士大夫们,这才晃神而惊,紧忙跟随。
“举!”
轰!
火把高举,以立楚火。
“我楚,祝融之后兮,护人道之火,而传楚人,不绝兮……”
“我楚,风子玄道兮,开尊祖之德,而庇楚人人,不绝兮……”
因为这两句话,底下的楚国权贵,士大夫,大惊失色。
封王,如重建国也!
以此言为开国之铭,是何意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