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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失了民心,就是失了天下
    “简直胡闹!拿了张宣,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转了眼,就让毛镶去拿人。”

    这是常升头一次,见到朱标发这么大的脾气。从一早上开始,桌子上那一碗菜汤,还有那块芝麻烧饼,纹丝未动。

    常升猫步走过去,“太子爷,您先吃饭。”

    “孤吃不下!”朱标甩开袖子,“让吴王来见孤,带着毛镶一块儿来。做着事,心里没一点准头。吴王倒也罢了,毛镶跟在皇上身边那么多年,也跟着胡来。”

    常升手里头,还捧着那一碗菜汤。单手捧着,碗里的汤也不曾晃动。

    “太子爷,您听臣一句话。”

    朱标忍着心头的气,转身坐回桌子上,再重新审视毛镶一大早送来的信。

    从信中去看,张德保、张宣叔侄俩,勾结福州郭李两家,逋赋逃税一事,已经是证据确凿。不然,毛镶即便是大的胆子,也不敢擅自拿人。

    更何况,这是故蔡国公张德胜弟弟、儿子。这其中,牵扯着太多淮西武将们的根系。

    现如今,朝廷之中,淮西武将势头正盛。

    即便是毛镶,也多次向徐家、常家示好。毛镶清楚,自己做这些,逃不过朱元璋的眼睛。但朱元璋只字未提,毛镶就知道,朱元璋这是默认了。

    “确凿吗,查清楚了吗。这其中,可有什么冤屈。”朱标再叹气,目光不离毛镶的信。

    昨夜,常升坐在院中喝茶,李景隆摸了过来。

    两人闲谈之后,李景隆拍下朱允熥随身的那一个香囊。待李景隆走远,常升打开香囊。其中除了香料,还有几片当归。

    “太子爷,臣觉得,这不是张德保、张宣有什么冤屈。而是福州百姓,有什么冤屈。”

    “臣听,福州富商,至今为止,洪武十二年的税,还在欠着,而朝廷却一直不知情。这其中,难免有毛镶的失职。但更多的是,户部、福建官员的欺上瞒下。”

    常升观察着朱标的表情,见朱标略有缓和,于是接着下去,“太子爷,臣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臣只觉得,吴王这是心里头放着福建百姓。”

    “你倒是替他话,违了大明律,自有刑部和大理寺。他远在福建,一没有折子,二没个文书,就给张家定了罪。长此以往,大明朝那还撩。只凭喜好厌恶,就定了罪,那还要朝廷公信何用。”

    朱标冷哼一声,语气放缓,“即便真的张家有罪,也该禀明皇上,由皇上定夺。他也只是个吴王,滥加刑罚,恐难服人心。”

    常升把碗放下,轻轻走到朱标身边,“爷,臣斗胆问您一句,张家在福建,如此欺压百姓,这岂不是更不得人心啊。”

    而且,常升心中知道,朱标为何如此。

    蔡国公张德胜,有功于朝廷。那一身的金猬甲,就是一块免死金牌。

    大明建国之前,这种金猬甲,一共是四件。建国之后,御赐铁券,又发了不少。

    虽然,前些日子,收回去两张。

    但即便是这样,金猬甲和御赐铁券,在淮西武将中,依然有着很高的地位。

    贸然拿了张德胜的儿子,在淮西武将之中,难免有人会因此而惶恐不安。这件事,最好的操刀手是朱元璋,而不是吴王朱允熥。

    朱标平静下来,认真的思考常升的话。

    虽然,常升有为朱允熥开脱的意思。但常升所的,并无道理。

    几炷香燃尽,朱标的神情,也渐渐的舒展。双腿自然的平放,不像刚刚那样心急。

    “禀太子,吴王到了。”

    朱标回过神,微微皱眉,再轻轻点头,“让他进来吧,上一杯白水,再给他净净面。”

    朱允熥大步进来,接过太监递过来的湿热毛巾,擦了擦脸。再喝一口白水,润一润嗓子。

    “儿臣参见父亲。”

    行礼时,朱允熥心里觉得古怪,常升面如常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朱标,却有着心事,桌子上的东西,也是杂乱不堪。早上,朱允熥亲眼见着的那碗菜汤,纹丝未动。

    “儿臣给父亲请安了。”朱允熥又叫了一声。

    朱标回过神,突然笑了笑,“黑了。”

    朱允熥跟着笑,“儿臣这几日,一直在外头乱走。福州的太阳,确实比京城大了许多。儿臣贪玩,因此晒黑了些。”

    黑了,也壮实了。

    “回了京城,祖母又要与你念叨。到了福州,总是贪玩,晒坏了咋整。”朱标走下来,替朱允熥整理领口。

    “这些下人,心思也不在你这儿。这领口,还是翻着的,就给你放出去玩耍了。要是在宫里,你皇爷爷又要责罚这些下人。你是主子,他们虽是下人,也不可苛责。”

    “儿臣记住了。”朱允熥轻轻的点头。

    抬头去看,年近三旬的朱标,竟然已显老态。鬓角之间,飘着几根白发。眼眶斜处,细纹密布。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值壮年的人。

    “我听,你让毛镶,去查了张家。还让毛镶,把张德保、张宣叔侄俩给拿了。”

    朱允熥看一眼常升,对方没什么反应,心里反倒是放心许多,“不错,儿臣让毛镶拿了张宣。那日,李景隆来您这儿请旨,拿了张德保。”

    “而毛镶细查之后,发现张宣才是罪魁祸首。张宣假借朝廷之名,勾结户部、福建各级,把佃户变成了农户,加收农税。自个儿贪污税款之余,还妄图用这笔税,把张家这些年逋赋逃税的窟窿,给填上。”

    “可有凭据?”朱标认真的再问。

    朱允熥重重的点头,“有!张家所有罪证,毛镶已全部查实。”

    听到罪证查实,朱标反而是面露忧虑,“这一抓,朝廷里不知道,又要起多大的动荡。你皇爷爷治国艰难,这个递上去,只会更难。”

    这时,朱允熥突然的跪在朱标面前,带着哽咽,“父亲,儿臣记得,兄长在时,曾随父亲去了扬州。”

    “扬州百姓,生灵涂炭。大明建国十六年,扬州仍不复当年光景。诗有云,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兄长泣不成声,百姓艰难至此。大明皇子皇孙,更要心系下百姓,而不是只顾朝中大臣们。”

    “儿臣斗胆,一句大不敬的话。大明朝,可以让朝中大臣寒心,却不能让大明百姓寒心。建国方十六年,已有半数大臣,来于民间。日后,只会更多。失了民心,就是失了下!”

    朱标心神震动,他脸色复杂,看着自己的儿子,“起来吧。”

    李景隆赶紧扶起朱允熥,自己则是跪下,“太子爷,您若要责罚,就罚臣吧。吴王殿下,年仅六岁,受不得大罚,心中却有大义。”

    一直坐着的常升,也跟着跪下,“太子爷,吴王所言不差。臣父、各位叔父,皆出于穷苦。”

    “贪官污吏们,横行乡里,臣父当时也是杀酷吏而投军。昔日之难,诸位大臣,不敢忘记。老皇爷带着咱们打下下,是为下穷苦百姓报仇的,不是给我们这些武将享福的。太子爷,您放宽心,朝中定无一人,敢这个不字。”

    朱标看着李景隆和常升两人,心中再也没了顾忌,“来人,查封张家。所涉密郭李两家,一律拿了。查清楚,这些年所欠税额,斩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