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灯下,屋里屋外,斜桌上的影子,拉的老长。在夕阳之下,朱元璋映在墙上的影子,更显斑驳。尤其是那一缕一缕的头发,映出来的影子,清晰可见。
笔杆,在桌上不停的晃动。虽偶有放下,但更多时,都是动个不停。
一老、一,两人都不话。
一个看书,一个看折子。的那个,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的朝外头瞥。
耳朵动了动,果然不错。
朱允熥抬起脑袋,闻声去看匆忙脚步过来的方向。尤其是木门“咯吱”作响时,朱允熥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
“陛下,永昌侯的折子。”
太监几乎是快把头垂到地面了,躬着腰走过来。无论朱元璋出声与否,折子都被安安静静的,放在了御案的一角。明黄色的颜色,在夕阳之下,倒显得更加耀眼。
“上头,写的是啥。”
朱元璋瞥了一眼,又迅速收起目光。他的心思,全在手上的这一本。
太监停住脚,站的老远,扯着公鸭嗓,“回陛下,上头写的是兵部两个字。这也是兵部的房大人,送来的八百里加急。”
在外大将,送到朝廷的折子,不一定全是给兵部的。
若是别的什么事,朱元璋也懒得去管。除军国大事外,朝廷上吏、礼、工、刑、户,几乎是都放在了朱标的手里。
而兵部,却是个例外。
从建国开始,朱元璋就将兵部事,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里。与再后的建文朝不同,朱元璋时期的兵部,可谓是朝廷各部之首。若不是被朱元璋所信任,是做不得兵部尚书的。
因此,从建国开始,兵部的尚书,一直都是朱元璋的心腹之人。
“拿给咱看看。”朱元璋与往常一个样,伸出一只手,就这么半悬在空郑一动不动,直到接到折子。
太监依旧是低着头,几乎是半跪着,把折子送到朱元璋的手里。
朱允熥伸长脖子,偷偷去看。
打高丽(朝鲜),是他力主的。整个朝廷,恐怕没人比他更关心高丽(朝鲜)战事如何。
如果战事不错,那在此之后,朝廷就可以削减对北方的财政。朱允熥要的,不只是高丽(朝鲜)归顺。他更要的是,高丽(朝鲜)可以极大的分担,大明对北方边境的压力。
只有这样,这次北伐,才有意义。
若只是与原因那样,大明与高丽(朝鲜)只是上邦国与附属国的关系。那如此劳民伤财,只会让朱允熥,成为历史的罪人。
按着朱允熥所想,高丽(朝鲜)不是光接受朝廷的馈赠。最重要的是,高丽(朝鲜)应当充当起大明的哨所。
伸手接过,只看了一眼,朱元璋脸色就变得很差。
他左右各看一看,最后把蓝玉送来的那个,重重的拍在案子上。透着光亮,朱允熥看不太清上面的字。而左下角,一方印,这是朱允熥与詹徽所交代的标识。
“别这么瞅着,脖子酸不酸。”朱元璋扭动脖子时,看到朱允熥伸长脖子时,不禁笑道,“要看,就正大光明的看。咱这儿,有几个折子,是你没见过的。”
完了朱元璋随手把蓝玉送来的那一道,丢在朱允熥面前,“看完了,顺带给批了。”
看完蓝玉送来的这一道,朱允熥心里也约摸着,有些不是滋味。
“你,该咋办。”
朱允熥咬一咬牙,“罚!”
“罚了蓝玉,北边可没人带兵了。”朱元璋似笑非笑的,又反问一句。
朱允熥再看一眼,更加心烦意乱。
在给蓝玉的信里,他千叮咛万嘱咐,做事之前,要想一想朝廷的律法。万事上报朝廷,千万不可自作主张。
可在刚刚来的这一道上,蓝玉先斩后奏,做的可真是干净利落。
“蓝二可咋呼,没人管他了。直接就让你四叔,跟着李成桂去全州。”朱元璋搓动着手指,显得有些烦躁,“不是礼部、不是兵部,他蓝二,凭啥就自己做主了。那个李成桂,算是个什么好东西,就把咱大明往全州带了。”
朱允熥也是懊恼,他几次三番的和蓝玉过,李成桂不可信。进了高丽(朝鲜),应该是由高丽人打高丽人。
而不似折子里的那样,李成桂只成了个向导。打仗卖命的,还是大明朝。
可事已至此,朱允熥又不得不为蓝玉开脱几句。
“皇爷爷您息怒,兴许这只是永昌侯他表述不清。与他国人结盟,这么大的事,永昌侯他不至于连一道折子都不写。况且,孙儿也和永昌侯了,莫要轻信李成桂为人。”
“永昌侯身边,四叔、詹徽,就是李景隆,也都是能看穿人心的。李成桂这些伎俩,根本耍不起来。”
话是这么,可朱允熥的心里,还是那么没底。似乎看来,完全的不奏报朝廷,这也是蓝玉能干出来的事。
在打仗时,蓝玉十分的固执,且不听人劝。
正是因为如此,朱元璋很多次,都不给蓝玉自己挂帅的机会。最多的,是傅友德为帅,蓝玉为副。可当蓝玉独当一面时,似乎没那么好控制。
“你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替他开脱。照蓝二这么的,大明朝岂不是成了别人手里的刀。做事不动脑子,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咱非得把他头给拧下来!”
朱允熥讪讪的笑着,不敢接茬。
看来,这些日子,蓝玉确实是飘了。他写了那么长的信,到了蓝玉那儿,也成了耳边风。到时候,真被文官们追究起来,怎么也是个欺君。
没有提醒倒也罢了,明明提醒了,却还是我行我素。
朱允熥掰起手指头,对着那一幅地图,心里念叨着,“按着大军的速度,再加上蓝玉速战速决的性格。恐怕,这时候大军应该是已经快到开京了。”
“照着信中,四叔跟着李成桂去全州。恐怕,也已经是半路了。这个时候,再去给信,也完全是来不及了。”
高丽(朝鲜)长弓军,素以侵扰见长。诱敌深入、迂回包抄,都是看家本事。
分军两处,就怕被逐个击破。
朱允熥最担心的,就是蓝玉轻担若真是这样,去全州的朱棣,反而是最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