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曹国公到了。”
朱元璋心里头想着事,脸色阴沉。耳边有人话,点一点头,“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李景隆蹑手蹑脚的凑进来,四处看一看。
整个永安宫之中,只有他与朱元璋两人。刚刚为他通报的大狗,端来一杯茶,放在桌上后,也迅速退了出去。
此间鸦雀无声,只有时不时朱元璋写字的“沙沙”声。
李景隆不敢话,端正的坐着。
锦盒放在两腿之间,压的李景隆双腿酸痛。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动。
朱元璋把笔放下,刚要话时,看到锦盒,“你怀里抱着的,这是个啥。咱宣你进宫,你咋还带东西进来。”
李景隆把锦盒打开,拿出夜明珠,“皇爷,这玩意儿是当年宁河王打宁夏时,从蒙古人身上扒来的。一直放在家里,当作宝贝藏着。时间久了,臣心里头过意不去。臣是大明朝的臣子,哪有藏着好东西不献给皇爷的。”
珠子不大,分量倒是十足。
朱元璋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摆一摆手,“带回去吧,宫里头啥都有,不缺你这一个两个的,”
是这么,李景隆还是把珠子放回盒子里,盒子放在旁边的榻子上。
朱元璋招一招手,“过来,帮着咱合计合计。如今,六部尚书,缺了五个。国子监,也没个领头的。当初,你爹就是兼着大都督府和国子监两边,做的可是不错。”
“都,虎父无犬子,怎么着,国子监你给顶上。”
李景隆大喜,表面上却有些为难,“皇爷,你开口了,臣自然是不能推辞的。可臣就担心,做的不好,给皇爷您丢脸。”
朱元璋笑道,“没事,你给咱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别往心上去。”
自己姐姐的孙子,朱元璋自然是要多照应的。虽李景隆几次都办事不利,却并无大碍。而且,国子监并非要职,也不怕再出什么差错。
李景隆哑然失笑,干咳几声。
只听朱元璋继续着,“你差个人,去山东,把董伦叫回来。他若是不肯回,你就把咱的旨意给他看。礼部,就先是他吧。”
李景隆嘴上答应着,心里头却活泛起来。
这个董伦,曾是朱允熥的老师。后告老还乡之后,便再也没了音讯。不知当初为何会启用他,但李景隆知道,这个老头子,古怪的很。
对藩王之事,董伦几次劝谏。到底,董伦是反对设立藩王的。
再从朱允熥后来种种来看,便有人猜出,与秦、晋、燕三位藩王之间的不快,多是董伦所教。
而现在,再将董伦召回,其中之意,似乎不言而喻。
“臣遵旨。”
李景隆答应一声,又接着问道,“皇爷,您是命他起复呢,还是只召他回京再作安排?”
“起复。”
这么一,李景隆就明白了。无论所谓削藩,是不是一场闹剧。朱元璋这都是打算,跟着朱允熥一块儿闹下去了。
朱元璋双手蜷在一起,继续道,“吏部,詹徽,即刻上任。”
李景隆吃了一惊,“皇爷,詹徽去了吏部,恐难服众。”
吏部尚书,被称为官。于明初时,朝中地位,仅次于礼部。这个位置,通常非德高望重者,不能所任。
任吏部尚书最久的李善长,也因德不配位,几次被迫请辞。
“谁觉得不成,就让他到永安宫来找咱道道。咱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咱的家事,他们要插嘴。朝中的事,他们也要插嘴。咱寻思着,这大明朝,到底是姓朱还是姓什么。”
李景隆默默不言,董伦曾是吴王老师,詹徽则是吴王府属官。
朱元璋也不再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处愣神。半白的头发,被透过门缝吹来的风弄乱。垂垂的老人,第一次觉得心中的无奈。
他松开握紧的双手,枯枝一般的手指,就这么耷拉在面前。
虽是无言,朱元璋却似乎有些情绪激动,似乎也有些气力不支。脑袋斜靠着,唯独一辈子没变过的,是那双始终神采奕奕的眼睛。
“李景隆。”朱元璋叫了一声。
李景隆应声碎步过去,“皇爷,臣在呢。”
“吴王聪慧否。”
李景隆抬起的脚,悬停在半空郑一点声响都没有,再轻轻的放下。
吴王聪明吗,答案毋庸置疑。
斗吕氏,征高丽。这些并不算是成绩,却依然能看出吴王的心思缜密。
“吴王与太子时候一样,聪慧非常。皇后娘娘时常夸赞太子:从古而今,未有聪敏似吾儿。而皇后娘娘再有言:吾孙之智,不亚于太子。”
不得不,李景隆的回答,十分的谨慎。
他并未出自己的老大,而是借用马皇后的话,来回答朱元璋的问题。
朱元璋轻轻的笑了,又接着问,“吴王,贤明否。”
李景隆心中苦笑,停顿片刻,“吴王威震群臣,上至国公下至府县,无不称赞吴王之贤。昔虞怀王故时,太子妃悲痛非常。吴王虽年幼,亦扶太子妃上山。”
“再有皇后病重,吴王衣不解带,侍于床前。亲尝汤药,舍身以奉。臣以为,百善孝为先。吴王诸举,皆可称之为贤。”
朱元璋笑着开口,“好好好。”
“咱给你一道旨意,咱百年之后,太子若立吴王,即烧此旨可不发。若不立吴王,你可以此旨谏之。太子听与不听,在太子,凭他决断。”
“可群臣、诸王,若有敢言废吴王或不立吴王者,以谋逆论,凭此旨斩之。”
“从今日起,吴王学业、政事、礼数,咱亲自教。原东宫属官,入吴王府。吴王所言之事,可先断之后,再报与咱或太子。太子所决之事,不必再报与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