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的大狗,始终未动。
他看着汤和与詹徽,两人进了奉殿广场后,就放慢脚步。凑在一起,不知在些什么。一挪一动,才挪到了御阶之下。
“两位大人,您二位快请进吧,皇爷等了许久了。”
汤和这才回过神,发觉自己已经是到了御阶下。他歉意的笑一笑,“少怪,老夫与詹大人,一见如故,多了些。”
大狗笑道,“您与先父有厚恩,这点事,也不值得报与皇爷,您快进去就是了。”
推开奉殿的门,汤和有些心翼翼。
已经是不知过了多久,他也没在奉殿上过朝、议过事了。久居于浙江,汤和甚至有些怀念,在京城的日子。这里虽然勾心斗角,但汤和却从未将自己扯进去。
一直未有站队的汤和,今却在不经意间,被詹徽拉了拉。
“哈哈,汤瘸子!”
听到动静,朱元璋马上走下来,“你个狗羔子,还晓得过来呀。咱还以为,你这次回京,不晓得过来和咱几句话呢。怎么,咱儿子当位,你就不把咱放在眼里了。”
汤和赶紧告罪,“臣不敢,只是太子吩咐臣,赶紧回家思量北边三省防务一事。刚到了家,皇爷您的旨意就到了,臣又赶紧进宫,一刻也不敢耽误啊。”
朱元璋笑道,“当年,咱快饿死的时候,你娘给了咱一块饼子。就这块饼子,就能让你汤和少死十回。”
“罢了罢了,这次免你一死,谁让咱欠你娘,一块饼子呢。”
显然,朱元璋心情不错,他拉着汤和的手一直往里走,边走边问,“怎么着,咱娘身子骨还成吧。咱成亲的时候,拜地没爹没娘,拜的还是你娘呢。”
汤和退了一步,“得皇爷惦记,身子骨还成。就是年近一百,不怎么吃东西了。总想着,惦记家里那几亩稻子。”
朱元璋叹一口气,转头去吩咐,“詹徽,传旨。命凤阳的官,把今年快熟的稻子,送一千斤去给信国公府上。告诉他们,少了一粒子儿,咱砍了整个凤阳府!”
两人脚步不停,朱元璋坐在榻子上,准汤和坐在另一侧,“鼎臣,你猜猜咱为啥急着让你进宫,所为何事。”
“皇爷,怕不是为了开海一事。”
朱元璋大笑,“鼎臣,为啥那么多人,咱最厌你却也最喜你。你性子直,不和咱假话。该是啥,就是啥,从来不与咱弄那些虚头巴脑的。要是换作旁人,指定能不知道。”
“那你,这海,开得还是不开得。”
汤和沉思片刻,“皇爷,依臣所看,这海开得,却不急着开。海患未平,沿海百姓,日子过得紧巴巴。若是急了,恐适得其反。因此,臣有愚见,可半开半禁。”
朱元璋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你继续,咱听着呢。”
“皇爷,臣每日都有战船出海巡视。南洋诸国,每日有百艘商船,去过东海。他们或是往倭国,或是往高丽。”
“在高丽,也有大毛子,在那儿等着咱们大明朝的瓷器、茶叶、丝绸。他们低价买来,再高价卖与别国。其间差价,可是让他们,都赚了不少。”
“海上虽有倭寇、海盗,还有方国珍与蒙元余孽,可他们毕竟是成不了气候。咱们大明朝,若是因为怕他们,而禁了自个儿的海,实在是得不偿失。因此,臣以为,若是开海,只需防百姓外逃。至于旁的,臣为大明水师总兵,若是护不住大明朝千里海疆,皇爷您大可拿了臣的脑袋!”
不得不,汤和的话,进了朱元璋的心里。
为何禁海,无非就是因为海上倭寇、海盗、叛贼或者是百姓叛逃不回这两种原因。但既然汤和邻一点,那朱元璋心中的担忧,也就少了一半。
朱元璋再去看詹徽,“你是吏部,咱把你叫来,不是让你杵着的,话。”
詹徽苦笑,在奉殿广场时,本是好,他多。可进了奉殿,汤和自己却滔滔不绝起来。
“皇上,臣一直都是力主开海的。虽有弊处,但总的来,应当是益大于弊。因噎废食,万万不可。正如信国公所言,我大明泱泱大国,沃土千里,雄兵百万,岂可惧区区倭奴。”
完,詹徽跪在地上,深深拜下,“臣,请皇上开海,为大明开源,为百姓谋生。”
朱元璋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
“咱准了李景隆,去和那几位老伙计,和他们通通气。现在朝廷的日子,也不好过。刚刚打了高丽,那边还没啥子动静。皇后过寿,也不得不办。”
“咱一辈子,没咋让皇后过了几次寿。这一次,可不能再寒酸了。即便这样,咱也抽出一半,给了吴王,任他支配。”
朝廷的难处,没有人比朱元璋更加清楚。开源是一定的,节流也是必须的。
朱元璋习惯性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动,“户部、工部,都还缺着人。一旦开海,船、人、钱,缺一不可。鼎臣,你估一估,得要多少银子。”
汤和心中算了算,竖起一根手指头,“一百五十万两。”
一百五十万,朱元璋倒吸一口凉气。
他是皇帝,也不能轻易的拿出这么多的钱。再想想朱允熥,“吴王那儿,有多少了。”
詹徽答道,“皇后寿辰所出三十,曹国公十万,永昌侯二十万,宋国公十万,颖国公十万。除此之外,吴王府所出,为五万。”
“李善长呢,他可有的是钱。”
没人回答,朱元璋咬牙骂道,“狗羔子的,除了李景隆,就属他最有钱了。到头来,他一个子不出。”
“詹徽,你来拟旨,准备开海。其中细节,你去与吴王商议。写好之后,找太子盖章。再传出去,别是咱的。谁家出的多,这也能顶一个铁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