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红楼并未打算对那两个施暴的小乞丐怎么样,人本就如此,即便是在某些人面前像狗一样活着的人,一旦有了欺负别人的资格,他们就会以更凶残的方式去欺负别人。
这是一种人性。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们存在的价值。
他蹲下身,拍了拍小姑娘身上的脚印。
小姑娘的手已经摔破,伤口正在沁血,能看到的肌肤上,也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刚才那一顿打,显然不轻。
身上只有一件极不合身的单衣,破破烂烂,赤着一双黑乎乎的小脚。
楚红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尽量让神色惊恐的小姑娘稍稍安定。
“你为什么不放手,他们可能真的会活活打死你。”
温暖的语气,让小姑娘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颤巍巍的坐起身,手中依旧死死攥住那半个散发着异味的馒头。
“我不能放手,娘亲就要死了,她必须吃点东西。”
楚红楼一愣,最动荡无情的时代,也总有温情。
他脸上挂着微笑,轻声问:“你自己不饿吗?”
小姑娘点点头,看了看手上的馒头,狠狠吞了下口水。“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啦!很饿!但是娘亲生病了,她更需要吃东西。”
小姑娘看着手中的馒头,眼中有了微弱的希望。
“生病要看大夫,吃馒头或许也好不了。”楚红楼微笑道。
小姑娘顿时神色黯然,“我们没钱看大夫,我只希望娘亲吃了这个馒头后,可以慢慢好起来。”
“这样啊!或许它可以帮到你们!”像变魔术般,楚红楼手中突然多了一锭银子。
小姑娘看着银子,眼中顿时有了光亮,她刚想伸手去接,旁边却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吓得小姑娘伸出手,立刻又缩了回去。
只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你这样做,其实等于是害了她,如果你不管她,或许她还有活下来的希望,但因为你的这锭银子,她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声音很熟悉,楚红楼抬头,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那张骄傲的脸,说话的人竟然是神捕门的老六,韦傲然。
显然他已经认出了乔装打扮的楚红楼,他吃的就是这行饭,楚红楼这个级别的改装,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楚兄,你终于回来了!”
四年未见,韦傲然的傲气依然还在,不过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他脸上明显多了几分沧桑,也多了几分成熟。
至少他的眼睛已不再只望着天,否则他也看不到楚红楼。
楚红楼也露出开心的笑,故人相见,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哦,对了,韦兄,你刚才说,我的银子会害了这位小姑娘,不知何意。”
韦傲然指了指远方,一群小乞丐正目光灼灼的看向这边。
楚红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叹了口气,半个馊臭的馒头都差点让她被人打死,若是给她一锭银子,又哪还有命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当然知道。
小姑娘一旦拥有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必定会遭人觊觎,在这个乱世,王法也管不了他们这种乞丐流民。
在小姑娘的指引下,二人来到她娘亲所在的地方,一座破庙的屋檐下,躺着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
破庙里还有不少乞丐,妇人却只能躺在外面,她显然没有进入破庙的资格。
妇人眼神涣散,有气无力,看起来病得不轻。
小姑娘见到她,立刻就扑倒她身上,欢喜的喊道:“娘亲,娘亲!离儿找到人来救你啦!”
妇人看到离儿,眼中终于有了几分清明,勉强笑了笑,却没有说话,仿佛那笑容已经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楚红楼上前,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气息有些微弱,经脉中明显有真气流动,竟是一位身怀内功的武林人士。
只是她体内有一股寒气,禁锢丹田,窜访四肢,是导致她不能行走的原因,至于其它症状,多半是因为饥饿所致。
他没有犹豫,直接打入一丝纯阳劲气,稍稍缓解她体内的寒气。
现在她太过虚弱,不能以太阳神力贯通经脉,否则,只怕她的身体承受不住。
这样一来,想要彻底治好她,就只能先养好身子,再慢慢替她驱除体内寒气。
望着小姑娘充满希望的双眸,楚红楼暗自叹息,他实在无法拒绝这双眼睛。
知道他想好人做到底之后,韦傲然苦笑道:“楚兄,如今饿殍遍野,你又哪里顾得过来。”
楚红楼叹道:“但求心安吧!这事我既然刚好遇到了,就顺便管一管。我实在没想到,堂堂西都,天子脚下,竟也是这样的景象。”
韦傲然想了想,道:“也许,这种事情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也许吧!”
习惯了,人心就麻木了。
但至少,楚红楼的心还没有麻木,血还是热的。
安顿好母女二人,楚红楼前往神捕门。
西都的神捕门,在天元帝的扶持下,与之前已经大不相同。
凤凰神迹一案后,崔铁手得到了天元帝足够的信任,相较于红衣卫的日薄西山,神捕门开始蒸蒸日上,大有重返太宗时期的巅峰之势。
如今的神捕门,已经成了一个大衙门,三百影卫常驻其中,随时供神捕门调用。
除了之前的几位神捕外,又新添了不少新面孔,不过这些人已不能称之为神捕,他们手中也没有神捕令,只是神捕门下辖的捕头和捕快。
天元帝为了拉拢人心,红衣卫这种打压朝廷官员的机构自然不可能再肆意妄为,他们现在人数少了许多,基本已经成了一个间谍机构,其它权力,都由神捕门接收。
崔铁手这几年很忙,世道越乱,大案发生的频率就越高,几位神捕再也没有昔日的悠闲,个个忙得焦头烂额。
在他手上,至少已经压了几十件大案,每一个案子,都足够让人头疼。
当然,最让他头疼的,无疑是潞国公郝均疾一家的灭门惨案,府内二百六十九口人,无论老幼,尽皆被杀。
甚至连马厩里的马,院子里的鸡鸭猫狗,也无一存活。
所谓鸡犬不留,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