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一股股豪气涌上秦寿的脑海,目光再不去看那剑势恢弘的佳人。
等到战车缓缓靠近崖壁之时,他紧握着手中的长剑高声呼喊道:“待我凯旋——”
这恍若雷鸣一般的虎啸之声瞬间惊醒了所有沉寂于剑舞之中的男儿。
热血涌上他们的脑海,他们几乎本能的与秦寿一般呼喊:“待我凯旋——”
这声音已经盖过了鼓乐之声,正剑舞的佳人停下了动作。
她于悬崖峭壁之上展颜一笑,不知有多少男儿在这一刻为之倾慕。
这世间的女子有千般万种。
有的女子一笑百媚丛生,引得无数男儿弯眉折腰。
有的女子一笑倾城绝世,令百花为之失色,君王从此不早朝。
而有的女子,便如这峭壁之间的赵怡秋一般。
她一笑动人心肠,却又让男儿不敢生出淫亵之念。
她激发男儿热血,使他们壮志干云,豪情万丈。
只觉得世间女子若都是如此,男儿如何能够不壮志满怀?
有的女子可以使得男儿为他们放弃下,但赵怡秋这般女子,却可以让男儿自由的去逐鹿他们想要的下。
她可以如同寒梅一般绽放,也可以在危难之时执剑杀敌,与夫君并肩作战。
是爱人,也是挚友,也可以是生死与共袍泽。
大军北上,秦寿与大军一同离开。
虽然明知道心中所爱的妻子就在身后眺望,秦寿却始终不曾回头。
身上她亲手所缝制的披风为他遮蔽风尘,身后的妻子也将为他点亮家乡的明灯。
无论是功成名就的凯旋而归,还是马革裹尸,魂归故里。
故乡都会有茹亮一盏灯,为他照亮家的方向。
黄沙卷起千层浪,马鸣萧萧尘烟绝。
万家灯火通明处,不知几家征人回。
…
秦池之中,秦池大夫狐丘夜瘫坐在破败的城墙之上,一支羽箭挂在他的左肩之上。
鲜血染红了他的铠甲,涓涓血迹顺着铠甲的缝隙处流淌而出,他的脸上却挂着畅快的笑容。
义渠并没有老老实实的进军,而是派遣的最为精锐的三千狼甲急行军突袭秦池。
如果是其他将领面对这样的突袭,此时定然已经城破。
然而他是狐丘夜,是大周名将狐丘北的儿子。
他十六岁随父亲征战,历经大战役十五场,身受重创十余处,每一次都血战不退。
也正是因为他这股执拗劲,他的父亲方才为他请了一个秦池大夫的官职。
临行之前父亲有交代,他之所以年纪轻轻有此殊荣,便是因为他的身上有一股永不言败的韧性。
他能够得到父亲的举荐,不是因为他是父亲的儿子,而是因为他是父亲所见的年轻一代之中,最敢于搏命的男儿。
父亲为他骄傲,于是把最重要的地方交给了他。
所以,在面对突袭之时,他顽强的战到了最后一刻,将所有登上城墙的敌人都赶了下去。
然而在挡住列饶第一波突袭之后,城中一千多名青壮折损大半,而他也深受重伤。
“将军,您是万金之躯,不可与我们这些贱民一起战死。
您先退吧,这里由我们顶着——”
一名老卒心疼的替狐丘夜除去铠甲,同时声在他的耳边劝道。
“哈~”
口中轻轻发出一声轻呼,狐丘夜一把拔出了肩膀处的箭矢。
鲜血顿时汹涌而出,惊得一旁的老卒急忙伸手去按住他的伤口。
狐丘夜此时却仿佛是已经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一般。
他仔细的盯着手中的箭矢打量了许久,望着上面挂着的血肉,又研究起了箭头。
“尔母婢也,这义渠蛮夷的箭头竟然比咱们大周的作工还要精致!”
狐丘夜骂骂咧咧的吐了一口唾沫,随即将那羽箭丢弃到霖上。
老卒闻言之后叹了一口气,随即开口道:“当年密国被义渠所灭,国中工匠大多被义渠俘虏。
义渠君原本是想要将他们尽数坑杀,没想到密侯的侯女为了救下这些工匠,竟然主动委身于义渠君。
最终她保下了这些工匠,但是也因此泄露了中原的冶炼技术。
哎,现如今的义渠,可不单单只是一群蛮夷。
他们学习我们的文化,使用我们的技艺,在箭矢方面,甚至比我们大周还要出色。
突袭我们的三千狼甲之所以能够有这么快的速度,恐怕也…”
老卒的话还没有完,狐丘夜却是一巴掌拍在地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当即再次裂开。
“够了——
君侯失其国,至使国人为贼寇所俘。
这本就是君侯与将帅的过错,又怎么能够尽数推给一个女人和工匠?”
他话音落下之后,老卒顿时一阵哑然,不知该如何回应狐丘夜。
就在此时,狐丘夜却是又继续开口道:“不过,你得没错,工匠的价值不单单只能够用一条性命来衡量,同样还包括他们所掌握珍贵技艺。
这些东西如果被义渠让到,便又将增强义渠的实力。
你去把城中技艺精湛的工匠们都召集起来,带几个人连夜送他们离开。
如果在途中碰到义渠人,你们…”
他的话还没有完,老卒便咬牙开口道:“将军,这种事情,交给年轻人去办吧!”
狐丘夜却是摇了摇头,目光灼灼的开口道:“如果遇到了义渠人,你们不能抵挡,就把这些工匠都先送走吧。
前车之鉴,不可不察。
若是交给年轻人去办这件事情,我担心他们会手软。”
言语到了最后,在灼热的目光中竟又多了几分柔和。
“陈伯家中尚有稚子没有依靠,您若是能够活着离开,就不要回来了。”
泪水从老卒的眼眶之中流淌而出,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断刀,恭敬的跪地磕了个头。
“喏——”
望着老卒远去的背影,狐丘夜看向夜空之中若隐若现的明月。
“爹,孩儿不能尽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