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谁愿意为寡人主持变法?”
秦寿将自己的所有想法都和盘托出,而后将目光看向在场的臣子们开口询问道。
而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在场的臣子们都纷纷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这些人都不是傻子,他们都能够听明白秦寿最后一句话的弦外之音。
秦寿似乎准备改变爵位世袭罔替的传统,一旦他这么做了,所有饶爵位都会受到影响。
别看朝堂之上的臣子似乎都是通过军功授爵提拔上来的。
实际上他们大多都不是普通的百姓,秦无道,秦无异也就不了,他们都是秦氏宗族,南季平,南仲谋那也是南氏出身。
姜默也出身姜氏,其背后同样代表着一个庞大的姜氏宗族。
秦寿并非是不懂得宗族把持朝政,最终钳制君权的威胁。
但是秦国初建,整个秦国的基础都源自于几大氏族,秦寿又不得不借助这些氏族的力量。
为了能够拥有更长远的发展,为了能够杜绝将来勋贵蛀食这个国家的威胁,所以秦寿想着在开端之时便遏制住土地兼并与勋贵蛀国的源头。
于是,他这一次变法,最为关键与核心的一点便是“勋爵之贵,累世而斩”。
他决定取消勋贵们的世袭罔替,如果后世子孙没有立下相应的功勋,那么在继承爵位之后,便要降爵一等。
也就是,彻侯之爵,子嗣继承之后,最多也只能继承为关内侯。
其他爵位,一但父死子继,也会有一定的折扣。
虽然这样的削爵并不极端,但它毕竟触动了勋贵们的利益。
秦无道,秦无异等人不至于为了这件事情造反,但要是让他们亲手去操办这件事情,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们毕竟是旧有世袭罔替制度的既得利益者,又怎么能够甘心亲手去挖出自己身上的肋骨呢?
于是在秦寿问出那一句“谁可为寡人主持变法”之时,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郑
也正是在这一刻,秦寿清晰的认识到,哪怕他是这个国家的创立者,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君王,他也没有办法让这个国家的一切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甚至包括没有得爵的姜默,这个时候也保持了沉默。
秦寿并没有因此而责备他,因为他只是做出了一个氏族族长该有的选择。
姜氏与孟氏在秦国都是罪族,他们的身份地位本就略微低于秦氏与南氏等等老秦人。
如果姜默这个时候接下了变法的重担,必将使姜氏自绝于秦。
如果咸宁在这里的话,他一定是为秦寿主持变法的最佳人选。
然而可惜的是,自从他将咸宁遣派到镐京去上陈子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从镐京传回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秦寿的手中并没有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
秦寿身为秦国的国君,如果亲自变法成功,便会将自己置身于秦国氏族的对立面,这不是明君该有的选择。
如果变法失败,又会极大的损耗国君的威望,这更加于国不利。
一时之间,秦寿陷入了两难之境。
要么放弃变法,要么放弃变法之中涉及到的世袭罔替一栏。
秦寿犹豫了许久,在大厅之中踱步片刻之后道:“寡人能够理解诸卿的难处,寡人也不强迫诸卿。
但是,寡人希望诸卿能够念在秦国的百年,千年大计,莫要亲自出面阻碍寡人施政变法。”
他话音落下之时,群臣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纷纷跪地叩首。
他们什么话也没有,但是却也与秦寿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们不会主动的支持秦寿变法,但是念在君臣的情分上面,他们也不会亲自出面来阻碍秦寿。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秦寿当即让人找来了白毅。
“子毅,你也是寡人亲自册封的勋贵,寡人能够相信你吗?”
方才一见面,秦寿便没头没脑的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白毅虽然不解其意,但是他本能的觉得此事关系甚大。
而白毅是所有臣子之中,追随秦寿时间最长的臣子,并且还是秦寿的弟子。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单膝跪倒在秦寿的面前道:“但有所命,虽死无悔。”
秦寿将他从地上扶起,试探着开口问道:“若要罢官去爵,又该如何?”
白毅微微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从腰间解下佩剑,伸手便要去摘头上的冠冕。
秦寿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乐呵呵的开口道:“寡人可不要摘了你的帽子。”
话音落下之后,便又继续开口道:“寡人曾经命你训练过一支精锐,不知道你现在是否还能够将他们召集起来?”
白毅当即笑着道:“他们可都是国君的叔伯兄弟,若是国君有命,自然能够…”
“好——”
秦寿阻止了白毅继续下去,环顾四周之后,声的在他的耳边道:“寡人欲变秦国之法。
变法则有损一部分饶利益,难免会有心怀不轨之辈借机发难。
寡人希望子毅能够替寡人保驾护航。”
白毅当即叩首领命,随即步履坚定的转身离开。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秦寿便命人在木头上刻下秦国最新二十等爵的内容,并且明确标注了每一等爵位所能够享受到的福利与待遇。
他命人将这些木头抬到了姜城的城门口,派遣专人看护与讲解。
姜城与秦邑有所不同,它并非是地处边疆偏远之地,所以经常会有一些游学的士子与游侠等经过。
姜城的某处酒馆之中,一名醉眼惺忪的青年被四五个魁梧汉子抬着,直接从酒馆之中扔了出来。
“子,欠了我们东家半个月的酒钱了,还想在咱们这里吃酒?要不是你身上穿的这层皮,我们现在就宰了你。滚,快滚——”
在将青年丢到地上之后,便有一厮上前来破口大骂。
话音落下之时,还冲着那地上的青年吐了一口浓痰。
“呕——”
也不知是被浓痰恶心到了,还是因为醉酒的缘故,那青年一阵剧烈的干呕之后,“哇”的吐了一地。
等吐完了之后,他什么话也没有多,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扯下了身上的衣袍丢在地上,晃晃悠悠的向着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