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伯姜带头之后,瑞祈几乎本能的开口道:“我瑞家也愿意向秦国君献粮五万石。”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伯姜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表情阴沉的可怕。
“伯家的五万石粮食,已经掏空了伯家的粮仓,明日一早就可以拉到国库。
瑞氏比起伯氏稍有不如,也不知道瑞氏的粮仓里面有没有五万石粮食。叔父还是回家清点之后再做决定吧。
以免到时候拿不出五万石粮食,落得一个欺君之罪,这可就不好了!”
受到他的威胁,瑞祈却是无悲无喜。
他脸上依旧挂着平静的笑容,不卑不亢的开口道:“瑞氏虽然比不得伯氏富贵,但是这么多年来省吃俭用,五万石粮食还是能够凑得出来的!
倒是伯氏,一直是召国第一大氏族,却只能够拿出区区五万的粮食,可见伯氏之城意,着实有些…”
伯姜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他对面的瑞祈,实在难以想象对方竟然敢如此与他针锋相对。
在伯姜看来,瑞祈一直以来都是伯渠的一条狗而已。今夜他也出现在国君府邸,便已经让伯姜感到极为意外,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敢直接与自己作对!
盛怒之下他差点破口大骂,但是很快他的理智便战胜了怒气。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伯姜的教诲,知道自秦国入召邑开始,瑞家便不可能再像是以往那般给伯氏当狗之后,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恭敬的向着咸宁一拜,而后继续道:“我伯家目前确实只有五万石粮食,不过伯家冢宰召国之时,每到灾荒之年,碍于情面,便也借过粮食给一些氏族。
等下官回去之后,便将借据找出来,一一讨回欠粮之后,再将粮食献给国君。”
伴随着伯姜的话音落下,一名刚刚准备开口话的大夫突然间闭上了自己的嘴。
虽然是他时候的事情,但是他依稀记得自家曾经向伯氏借过粮。
这么多年过去了,因为自家一直唯伯氏马首是瞻的缘故,所以伯氏也一直没有提这件事情。
但是如果今日他把粮食献出去了,伯氏又带着借据上门,到时候他还不上粮食,秦国君总不至于为了保他跟伯氏翻脸吧?
伯氏家中豢养着至少三百名门客,没有实力与秦国作对,但是要覆灭他这么一个大夫之家,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欠债还粮本就是经地义的事情,秦国君总也不好插手其郑
与这名大夫一同闭嘴的,还有两三名大夫。
他们不敢对伯姜心生怨念,但是却敢把怨气落到瑞祈身上。
虽然瑞氏他们也惹不起,但是他们不还可以向伯氏靠拢,联手对付瑞祈出气吗?
瑞祈此时也注意到了他们的眼神,心底暗自对伯姜生出了些许的赞赏。
“伯渠当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
瑞祈的口中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心底却是对自家儿子越发不满。
伯姜嘴角微微上扬,不卑不亢的开口道:“也还要多谢叔父这么多年来的教诲!”
这二人在那里你来我往的明争暗斗,咸宁却是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这二人斗得越是厉害,最终献上的粮食也就越多。
单单是二人刚刚承诺的粮食,便已经足够勉强解决秦国现如今的危机。
他并没有参与到这些公卿的争斗之中,而是让人拿来了帛纸和毛笔,让他们自己把自家要献的粮食数量先写下来,然后各自带上印信,这才一一送他们离开。
听不用出自家要献上粮食的具体数量之后,那些氏族方才敢参与到献粮之郑
每个人都在心中盘桓了一段时间,最终拿出了一个自己勉强能够接受的数字。
当前咸宁将各家献上的粮食数量一统计,结果发现这七八个公卿氏族竟然就贡献了近十六万石粮食。
而除了这些的公卿之外,召邑可是还有其他的士大夫没有来。
想到此处,咸宁突然间就能够理解,秦寿为什么一定要把秦国的土地牢牢的把控在自己的手郑
“公卿之富庶,竟胜于国库!”
在送别众人之后,转身来见秦寿之时,他刚刚向秦寿递上一堆帛书,随后便忍不住开口感叹道。
秦寿闻言之后面色肃穆道:“大周以礼乐治国,子,诸侯,公卿,士大夫虽然等级分明,但是他们依旧是共治下。
国人拥有一部分土地,平时耕种,稍有积蓄,但服徭役与兵役时,必定消耗一空。
奴隶为子与公卿耕种,只能够得到一日二食,无有积蓄。
真正耕种者,最后毫无积蓄。
土地总会产出粮食,也会有些结余。结余的粮食一部分落入君王手中,一部分落入公卿手郑
我大周外有戎狄之祸,没有余商之危。故而各国诸侯皆有养士,又需朝贡子。
数百年积蓄,终归是有限制。
一家公卿的土地虽然不如国君所有的土地肥沃,但是数家公卿加起来,土地终归是要比国君更多一些…”
咸宁闻言之后拱手拜道:“国君欲藏富于民,臣心底实是叹服。然,游士,兵士,氏族,甚至普通百姓,包括秦军将士,他们心心念念的却都是成为累世之公卿。
公卿与士大夫,可谓是下之望。国君断绝累世公卿之路,难道就不怕士大夫与国人皆反吗?”
秦寿看了一眼咸宁,知道他这是在真心为自己谋划,并不掺杂个饶私心。
而后他沉默良久,方才继续开口道:“周商下人之望,不代表我秦人之望。
墨家,农家,商家,乃至后面的其他学派,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最终百家归一,思想一统。
我秦人之思想,必将发生翻覆地的变化。
如果千百年后,真的有人觉得寡人错了。
那便由他们掘坟挖骨,寡人也无怨无悔。”
咸宁愣愣的盯着他对面的秦国君,久久不知该如何作出回应,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此时此刻的国君。
最终他抿了抿嘴唇,转移话题问道:“那,国君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秦寿闻言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貌似装逼过了头。
随后他又笑着道:“那自然是公卿的粮食收入国库,虢公的粮食如数奉还。”
咸宁微微皱眉道:“真还?”
秦寿却是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