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的算计被道破这件事,年少的大周冢宰熊庄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惶恐与不安。
他只是面色平静的盯着对面的姬伯仁,与语气柔和的称赞道:“不愧是令子都为之忌惮的世子殿下!”
姬伯仁之后神色不变,但是他的语气之中已经带上了几分苦涩。
“倒是让熊卿见笑了!”
熊庄微微拱了拱手,而后开口道:“大周最大的不幸,恐怕便是世子晚出生了几年!”
姬伯仁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自己之前的模样,随即却是摇了摇头道:“若是再早出生几年,或许那才是大周真正的不幸。”
如果他的年龄再大一些,或许也就没有机会成为秦寿的弟子,也就更加没有机会拜在孔儒的门下求学。
而失去了这两位的教导,那么姬伯仁也就还是那个镐京纨绔。
姬伯仁与公子庄相谈许久,虽然言语之中颇多绵里藏针,但是彼此之间却是越发默契,竟然逐渐有了些许相互欣赏的味道。
然而这欣赏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随着色渐晚,姬伯仁不得不告辞离开。
而就在姬伯仁离开之后,一道人影突然间从黑暗之中窜了出来。
他恭敬的向着公子庄行礼,随即开口道:“世子,在下可以命相搏。”
他的话音方落,公子庄却是摇头道:“不必我们出手!”
话音落下之后,随即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紧接着又继续开口问道:“可曾探查清楚叔宥的身份?”
那单膝跪地的门客摇了摇头,语气颇为惭愧的道:“那叔宥的来历神秘,那些知晓他来历的人,大多已经遭遇横祸。
想来是有人刻意在隐藏些什么!”
公子庄略微皱眉,目光深邃的看向王宫所在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语道:“今夜,不知王姬诞下的是儿是女!”
他话音落下之后,门客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决绝,他并没有任何的承诺,缓缓地将自己的身形隐藏于阴影之中,迅速的消失在了公子庄的面前。
徐徐微风不知何时变得凌厉,化作狂风呼啸,吹得洛邑城头的旗帜猎猎作响。
乌云在夜空之中弥漫,遮蔽了洛邑穹。
一道道惊雷不时划破际,而在王宫的某处偏殿之中,一名英气华贵的女子正奋力的嘶吼着。
一道道惨叫之声不断响起,与穹之上的雷霆交相呼应。
昏黄的灯烛摇曳,照亮了屋门外等候的儒服男子。
男子是女子即将出生孩子的父亲,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欢喜,反倒是挂满了哀愁。
“轰——”“哇——哇——哇——”
在一道剧烈的轰鸣之声后,一个新的生命降生在了这个世界之上。
新生的婴儿发出嘹亮的啼哭,仿佛是在向这个世界宣示他的到来。
而随着这一道啼哭之声响起,一名负责接生的产婆也满脸欣喜的向着屋内的女子恭贺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是一名公子。”
而随着产婆的恭喜之声响起,原本满脸紧张叔宥面色骤变,随即仿佛是失去了所有希望的赌徒一般,径直瘫坐在地上。
“我输了!”“我赢了——”
屋外的父亲心若死灰,屋内的母亲却是笑容满面。
她虚弱的张开自己的双臂,想要将襁褓中的婴儿搂入怀郑
产婆急忙将婴儿递了过去,在抱着自己的孩子之后,姬婉方才沉沉睡去。
“滴答,滴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雨水滴答滴答的落下,在叔宥的耳边落了一夜。
第二一早,宫中的人便知道了这个消息。
无论是周子,还是刚刚回到洛邑的姬伯仁,亦或者是有心打探姬婉之事的公子庄。
周子觉得有些丢人,只是派人慰问了几句,并没有亲自前去看自己的这个外孙。
身为王后的芈姬派人送了一些补品,表面上是在关心,实际上却有着暗自宣誓主权的意思。
毕竟现在的她接替了曾经的姬婉,手握后宫大权。
姬婉将她送来的补品统统收下,转头就命人分给了宫中的寺人。
而就在他刚刚打发走王后派来的寺人之后,姬伯仁却是亲自来到了她的寝宫拜见。
在见到姬伯仁的时候,姬婉的面色有些意外,但她还是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
“你何时回来的,也不提前跟长姊一声!想来是现在长大了…”
她张口便是抱怨,仿佛姬伯仁还是当年那个顽皮的少年一般。
姬伯仁并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的听着她在哪里絮絮叨叨,比少年时的王子伯仁稳重了太多太多。
等到絮叨完毕之后,姬婉仿佛此时方才注意到姬伯仁的变化一般,随即叹了一口气。
“可惜你回来得晚了一些,现在整个洛邑,都已经落入到了楚国那对姑侄的掌控之中!”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姬伯仁只是点头,而后开口道:“孤去见过冢宰,他虽然年少,却已经有了大贤的风采。
若是有他坐镇洛邑,想来父王也不必再过多忧虑!”
姬婉面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眉宇间多了几分紧张,但是却被她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抱着怀中的婴儿摇晃了一会儿,缓解了自己内心的情绪波动,随后方才开口道:“这孩子刚刚出生,他的母亲便失去了权势和父亲的信任。
也不知道在失去了庇护之后,这孩子能不能平安长大!”
他话音落下之后,姬伯仁看了一眼姬婉,随即笑着道:“相信以王姊的本事,这孩子必定能够平安长大。”
姬婉见自己的苦肉计被识破,也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抬头冲着他笑了笑,而后开口道:“父王专宠楚姬,欲要废长立幼。伯仁此时就算是回到洛邑,得到了其余公卿的支持,恐怕也没有机会服父王。
伯仁可曾想过,接下来该要如何自处。”
姬伯仁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苦笑,随即开口道:“孤虽不贪恋王位,但是废长立幼,确实是取乱之道。身为大周世子,孤当尽力为之。”
“若是,无能为力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