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姬心底忌惮,以至于方寸大乱。
然而她也知道对面的秦寿同样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哪怕是内心动摇,她也依旧强装镇定的问道:“本宫倒是好奇,秦公所图为何?”
这个时候已经不再称呼为秦君,转而开始称呼秦寿的爵位。
由此便可以看出,周王姬的内心已经动摇。
秦寿如今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子,他又怎么会听不出周王姬此时露出来的破绽。
周王姬的话音方落,秦寿便已将目光看向周王姬,语气悠悠的问道:“寡裙也好奇,王姬所图为何?”
周王姬沉默良久,片刻后却是突然间叹了一口气,随即一脸哀赡道:“先父庸碌,以至于大周屡遭挫折,如今不得不退守洛邑。
函谷以西的大片土地,如今都归属于秦国。
大周的百万臣民,而今也都归属于秦国!
如此昏聩倒也罢了,偏偏还宠幸妖姬,妄图扶持上位,立其幼子为世子。
几乎为妖姬所毒害,却毫然无知。
如此昏庸,如何能够带领大周一雪前耻。
本宫每念及此,心底之恨,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夙夜忧叹,辗转反侧,最终只能够选择这样一条道路。
秦公也曾是周人,当知大周曾经是何等荣耀。
而今之周国,就算是得了诸国之供奉,却连供养三军之力尚且不足。
秦国占据了大周故地,土地肥沃,民殷国富,若秦军与本宫一般,也想匡扶大周,可会对秦国动手?
秦公问本宫何以伐秦,本宫问心无愧,只言:为大周百年之基业,为大周,千年之存续。镐京不可失,岐山故土不可移也——”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秦寿的心底确是猛然一惊。
“岐山,岐山——”
岐山位于咸阳以北,幽山西南,乃是周王朝的发源之地。
这里是姬姓祖地,生活的都是姬姓的本祖。
他们虽然属于周王朝,事实上却并不归属于周子直接统治,而是由姬氏宗族在管理。
就算是周围的领土遭受到列国的侵略,他们也从来没有出兵干涉过下之事。
与秦国相邻多年,也从来没有与秦人通商贸易。
他们自给自足,可谓是国中之国。
然而岐山之姬姓,终归是与大周之姬姓同宗同源。
如果自己当真想要发兵灭周,那么,等待秦国的或许便是咸阳率先沦陷,国家后方不稳的惨剧。
想到岐山,秦寿终于想明白了周王姬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原来周国从来都没有真正遇到过亡国之危,因为周国最后的底蕴始终没有被动用。
周子哪怕是迁都,也没有动用岐山底蕴。
然而周子或许不会动用岐山,却不代表着眼前这个疯女人不会。
周子不愿意拼光家底与犬戎人决战,但是周王姬却是一个疯狂的女人,她可不会顾念什么宗族亲情,也不会顾及九泉之下有没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她心狠手辣,让秦寿相信,她绝对敢与秦国玉石俱焚。
秦寿的面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但是他却并没有认怂,而是盯着对面的周王姬道:“秦自秦邑勤王,得子恩惠予以立国,而今已有十几年的时间。
秦人南征北战,从不曾畏惧退缩。
面对犬戎之时,秦人万众一心,拼死也要将其驱逐。
面对义渠偷袭之时,秦国老弱妇孺齐上阵,死伤近万而不改保家卫国之心。
面对强楚之时,秦人布甲百万,南下与千里与楚人决战。
秦人之强,强在悍不畏死。秦国之强,强在秦人之志。
岐山虽为姬姓祖地,人口虽也不少,但是,又如何能够威胁到我大秦的百万锐士?
就算是流干最后一滴血,他们也会为寡人支撑到攻破洛邑。”
随着秦寿的话音落下,周王姬的面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如果岐山真的听从她的调遣,趁着秦国发兵南下的机会突袭咸阳,她此时又怎么会如此被动?
但是岐山的那群老顽固却是自始自终遵循着祖制,非有亡国之危不得离开岐山一步。
这原本是武王用来限制那些让他忌惮的叔伯兄弟的命令,而今却成为了他们拒绝子征召的保护伞。
岐山原本是周王姬用来威胁秦国的最后一张底牌,但是如今看来,这张底牌恐怕是要失效了。
周王姬心思敏锐,将目光看向秦寿身后的数千铁骑,一个想法径直从她的脑海之中生成。
她放弃了继续威胁秦国的想法,随即满脸忧赡开口问道:“本宫伐秦,也是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
而今伐秦之势已绝,诸侯联军也已无力西进,秦公当真是要赶净杀绝吗?”
秦国虽强,却还没有强到可以真的与下诸侯决一死战的程度。
如果秦国露出了太大的野心,那么等待秦国的或许便是诸侯的第二次大联合。
相比较于之前为了利益而联盟,这一次为了生存而联媚诸侯只会更加强大。
南方的巴蜀两国虽然不与周国来往多年,但是蜀国也曾是牧野之誓的参与者,他也同样不会坐视周王朝的灭亡。
南方的楚国而今在攻打庸国,与庸国确实是脱不开身。
然而褒国虽然战败了一场,却不代表着褒国就完全没有了力量。
如果秦缺真是要斩尽杀绝,人人自危之下,褒国恐怕也不会再讲武德,完全可能会绕道偷袭秦国的腹地。
届时四面受敌,秦国,秦国又如何抵挡?
秦寿口头上硬气,但他同样也有属于自己的顾虑。
百万秦人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群真真实实存在的血肉之躯。
秦寿不能够因为一时的怒火而罔顾了他们的性命。
所以,秦寿早已经做好了和谈的准备。
他之所以孤身带着铁骑前来,便也是给周王姬释放这样的信号。
秦国想要的是迫和于周,而不是求和于周,故人在面对周王姬明里暗里的威胁之时,秦寿拿出了一副不惜一战的架势。
而今周王姬开口求和,并且打出了感情牌,也算是给了秦寿一个台阶。
“起来,子也算是寡饶子侄,寡人又何尝想要与子为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