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以为,我楚国之所以有此一败,乃是因为主将无能。
而主将项田虽然出身项氏,但他却并非是项氏嫡子,而是由屈相举荐。
在舒地之时,臣曾经请命亲自坐镇舒地,但是大王却以项田乃是屈相所荐为由,任命项田为将,坐镇舒地。
然,项田却贪功冒进,主动发兵渡过长江进入吴国,以至于被吴人掐断退路,最终败亡。
究其缘由,我楚国之所以有此一败,其根由皆在屈相。”
在众目睽睽之下,伍德依旧是那么头铁,直接将炮口对准了屈晏,把这一次楚军战败的黑锅死死的按在了举荐项田的屈晏身上。
屈晏的身体微颤,立即便意识到,容忍自己多年的楚王终于要对自己动手了。
他是两朝楚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就容易受人妒忌。
再加上熊庄登基之后,一直称他为亚父,把他的身份地位拔高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
而后又事事倚重于他,将他的权力提升到了极致。
他名为楚相,实际上手中的权力已经等同于楚王。
在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开牙建府,将楚国的政权揽于一身。
这个时候他就算是想要退,那些跟随在他身边做事,在相府之中替他出谋划策的佐官幕僚们恐怕也不会同意了。
他隐隐约约猜到了这是楚王的捧杀之术,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可以进行反击。
所以,他选择将自己的儿子送到秦国求学,孤身留在楚国等待着今日的到来。
在楚国战败之后,他以为楚王还需要自己稳定局势,故而略微松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自己的一条老命还可以再留存一段时间,至少也要等楚王击败了吴国之后,方才会着手清算自己。
却没有想到楚王刚刚回到楚国,竟然便迫不及待的以项田为借口对自己发难。
内心悲戚之下,屈晏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一来是自己除了楚相之外,同样还是荆蛮的大祭司。
楚国与荆蛮刚刚合并,若是贸然对自己下手,自己奋起反抗,必定会引发楚国的内乱。
但是现在吴国寇犯楚国,楚王以项田之事发难,自己若是反抗,很有可能导致楚国的分崩离析。
楚王这是在赌,拿楚国的国运来赌他这个楚国的丞相不愿意看到楚国的败亡。
“大王何至于此!”
屈晏的心底叹息一声,他屈晏岂是贪恋权势之人!
内心一阵叹息,屈晏随即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跪下,恭敬的向着楚王叩首道:“臣,知罪,愿辞去楚相之职,只求大王念在微臣为国效力二十余年的份上,准臣还乡!”
他的话音方落,楚王却是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一脸慌乱的道:“亚父,项田乃是项氏主动向亚父推荐,亚父这才举荐到孤王面前的。
孤王也亲自考校过他的才能,这才对他委以重任。
这件事情又怎么能够责怪亚父呢!”
言语到了此处的时候,他目光冷厉的盯着伍德喝骂道:“伍德,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牵扯孤王的亚父。”
伍德却是怡然不惧,扳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道:“大王,事情因屈相而起,自然也该由屈相而终。”
“大胆——”“竟还敢攀扯屈相?”
没有等楚王与屈晏反应,朝中那些有心巴结屈晏的人便纷纷跳了出来。
之前他们之所以不敢出声,那是因为楚王的态度未明。
但是现在楚王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口维护屈晏,他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于是,这些自以为抓住了良机的公卿士大夫们纷纷开口驳斥伍德,似乎都成了一群刚正不阿的大楚忠良一般。
“够了,在孤王的大殿之上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都给孤王退下——”
楚王似乎出奇的愤怒,非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发雷霆,还直接将开口话的伍德给赶了出去。
伍德知道自己的戏份已经结束了,所以也就没有再继续纠结,而是转身便走。
而后楚王看了一眼群臣,随即开口问道:“孤王不日便要发兵攻伐吴国,诸卿且先回去做好准备。”
众人闻言之后急忙齐齐应诺,随即告辞离去。
屈晏也准备与众人一同离开之时,楚王却是突然间开口唤道:“亚父且慢。”
屈晏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楚王之时,发现楚王此时离开了宝座,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大王还有何吩咐?”
屈晏的心底十分疑惑,明明方才便是最好的机会,自己也已经选择了认命,并且给出了一个既不用影响楚王名声,又能够轻易解除自己手中权利的台阶。
但是,楚王却并没有采纳,反倒是把伍德给斥责了一番。
“难道是我误会了大王?”
就算屈晏也是当世之智者,也依旧没能够想明白其中关窍。
然而就在此时,楚王已经开口道:“亚父不必把伍德的话放在心上,项田之事,并不是亚父的罪过!”
屈晏闻言之后,心底微微一暖,但是紧接着又莫名的警惕了起来。
以他对楚王的了解,对方不应该如赐声下气才是。
“项氏向微臣推荐了项田,微臣只是考校了他的能力,却没能够考验他的心性。
以至于他贪功冒进,中列将的伏击!这,是臣的罪过!”
对于这一件事情,屈晏心底还是颇为自责的。
项氏乃是楚国的老贵族,一直与自己不对付。
自己想要缔造一个强大的楚国,便不能够抛弃这些楚国的旧贵族势力,毕竟,他们也是楚国强大力量的一部分。
所以,在发现项田确有才能之后,他向着楚王举荐了项田。
他本想借机缓和与项氏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两者之间的关系虽然缓和,却也给楚国捅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楚王却是在这个时候拉住了屈晏的胳膊,随后一字一句的道:“此事不关亚父的事,是庄识人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