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吊在城楼上的周存续,看到这一幕,背后全是冷汗。
田柳相与他共事多年,一眼就认出来了。
本以为这家伙逃出去叫了援军来镇压暴民,没想到竟然被抓了。
原本满怀的希望瞬间幻灭。
他的视线在李过、田柳相和郑之豹等锦衣卫身上不停移动。
忽然露出震惊神色,他好像知道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
锦衣卫竟然跟反贼勾结在一起!
若是能活着回到京师,高低也得御前参上一本才行。
一阵凉风适时吹来,他瞬间回过神来。
不对!若是锦衣卫真的跟反贼勾结,那哪里还有命回得了京师。
他越想越怕,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一旁众乡民也看清了眼前的状况,都惊讶不已。
柱子直接惊呼出声:“王哥,那人不就是前天逃掉的那个狗官吗?”
“没想到少将军,竟然将他给绑来了,看来他们不是一伙的。”
“嗯,看来是俺搞错了。”王文庆点头,略显惭愧。
此时,李过朝城楼大喊:“咋样?这回相信本将不是来跟大伙儿抢地的了吧?”
王文庆见状将大环刀放下,带着柱子等人下楼出了城门。
乡民们在经过田柳相身旁时,有些人依然恨恨不已,忍不住对他是又踢又骂。
让他本已经伤痛累累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不停抽抽。
王文庆当先迎上去对李过拱手请罪。
“少将军,是俺错了,俺刚才不该那样说您,要打要罚,您说话,俺王文庆绝无怨言!”
李过托起他的手臂,豪爽道:“都是兄弟,小小误会,没什大不了的。”
“多谢少将军宽恕!”王文庆说罢,转头四处张望后,面露疑惑。
“少将军,闯王人呢?怎地没看见他呢?”
“对呀!还有其他的义军兄弟呢?怎么不见他们呀!”
“少将军,怎么和官军一起?”
李过见状当即跳上车头,环视众人。
“代县的父老乡亲,当今的皇帝老爷是在乎咱老百姓死活的!”
“俺们现在手上的地,也都是皇帝老爷分给大家伙儿的!”
“少将军,你这话不对呀!这地明明是闯王和你抢来分给俺们的呀!”有些乡民不解出声。
李过看向众人耐心回答:“现在闯王都是在替皇帝老爷办事了,以前咱分给大家伙的地,皇帝老爷说了,那都作数!”
有人指着地上的田柳相叫道:“可这些狗官前些天却来抢咱们地,算怎么个事?”
“那都是他们欺君罔上,徇私枉法,自作主张!”
“这次本将就是奉皇帝老爷之命,前来代县惩治这些狗官,还大家伙儿一个公道的!”
李过一边说着,一边跳下车头走到田柳相身边。
“来人!把他和城楼上那狗官一并收押了,待道代县事了,押京师问罪受刑!”
“遵命!”
郑之豹一挥手,立即有锦衣卫将田、周二御史带走。
乡民们见皇帝愿意承认自己手上的地权,狗官又被处理了,个个忍不住拍手称快。
“少将军好样的!”
“皇帝老爷圣明呀!”
“皇帝老爷万岁!”
李过是个聪明人,如今自己代表着皇帝和朝廷来抚民。
现在民愤是平了,犯官也收押了。
但毕竟这里确实发生了民变,暴民攻击了县衙,杀了朝廷命官,一点也不追究,皇帝和朝廷的威严如何维持。
他当即脸色一沉朗声道:“乡亲们,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些狗官犯下的罪,朝廷自会重罚。”
“大家伙受他们蒙骗,一时激愤攻击县衙,误杀命官,虽情有可原,但也触犯了我大明律法。”
“本将受圣命全权处理此事,却也不能徇私枉法,当秉公处理,犯律必究!”
众乡民听到也要处理他们,顿时一片哗然,群情激动。
锦衣卫见状当即哗啦啦抽刀在手,强力将乡民与李过等人隔开。
“若敢擅越者,杀无赦!”
锦衣卫人数众多,杀气森然,非县城衙役可比。
王文庆见状,不愿累及无辜,决然站出,跪到李过身前。
“少将军,冤有头债有主,事儿是俺王文庆挑的,人也是俺杀的!不关其他人的事!”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俺给那狗官抵命就是了!”
李过和郑之豹同时投去赞许的目光,是条汉子!
不少乡民见有人站出来扛罪,顿时不那么吵闹了。
当初暴乱的时候,大家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那刘清水直接被乱棍打出了一地脑花。
真的计较起来,有份出手抡棍的没有十几,那也有七八个。
此时见到王文庆站出来,个个心中有鬼,默不作声,生怕牵连到自己。
柱子在一旁见状,心中忍不住,眼睛通红,当即想为王文庆开脱。
“少将军!那狗官是自个儿惊慌跌倒,脑袋撞到石头摔死的!就不是咱们杀的!”
“是的呀!大人,王哥那是冤枉的呀!”一些乡民也纷纷出声附和。
王文庆见到还有这么多人支持自己,心中颇为感动。
李过抬起双手,示意众人不必激动。
开口劝慰道:“此事本将自会调查清楚,本次事件全因那几个狗官抢地在先,即使王大胡子真的失手杀了人,本将也会为他求情,争取从轻处理,大家放心!”
不等众人反应,他又继续说道:“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就是为大家重新丈量自家田地,配合官府重造鱼鳞图册。”
“大伙的田地以后都有了官府的凭证,这样就谁也抢不走了!”
“本将在这里可以给大伙做个保证,以前俺和闯王分到大伙手里的地多少,重造图册的时候就是多少!”
“现在都各回各家,准备一下吧,接下来本将会安排人为大伙重新丈量造册。”
此事民变本就为确定地权的事情而起,此时李过答应重新丈量,秉公办理,乡民们的心也放了下来,纷纷离去。
李过见到柱子依旧站在王文庆身旁不肯离去,于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柱子是吧,你也回去吧,放心,有本将在,大胡子吃不了亏的。”
柱子不舍地看向王文庆:“王哥......”
虽然听李过说从轻处理,但在柱子这样的百姓心中,杀了朝廷命官,大概率是要以命偿命的。
王文庆此去恐怕凶多吉少了。
“傻小子,听话,回去吧,俺没事的!”
在王文庆的再三劝说下,柱子才缓缓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忽然身后又传来了王文庆的声音。
“对了,柱子,我分到的地都给你了,早点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
“王哥.......”
柱子瞬间眼泪扑簌簌掉落,没有回头,却加快了脚步,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