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宁夜里惊醒了几次。
梦见的不是十年前的那场大火,而是陈铮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躺在手术台上。
徐晚宁冷汗涔涔,睡衣浸湿了一大半。
她想给他打电话,但电话刚拨通,又急急忙忙地挂断了。
这深更半夜的,给人家打电话不合适。
没名没分的,是一种骚扰都不为过。
徐晚宁干脆关了手机扔到一边去,捞过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没过几分钟,在犹豫不决中选择了开机。
心想某人突然良心发现发信息过来报平安呢。
在百般煎熬中,徐晚宁转辗反侧,心烦意躁。
直至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
结果上班,险些迟到。
踩着最后一分钟打卡还有赵一苒,撞她的肩,“你这都快了变国宝了,昨晚干什么去了?”
徐晚宁心里藏着事,精神焉焉,“没睡好!”
起床后,她给陈铮打羚话,是关机状态。
她的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在萦绕,想起昨晚那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梦,徐晚宁只觉得现在头疼得厉害,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
结果就是越害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陈铮被送来医院的时候,身上有几处刀伤。
还有一个和陈铮一起一共有四个人,其中一个伤者,胸膛中了子\/弹。
伙子躺在手术推车上,身上的衣服都被鲜血浸透了,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奄奄一息。
“晚宁……”陈铮紧攥着徐晚宁的手,声音嘶哑得厉害,哽咽中带着哭腔,“求你,一定要把浩子给救回来!”
徐晚宁胸膛被扯得发疼,眼前的男人脸上污泥和血痕揉混一起,眼底布满血丝,向来如钢铁般坚毅的男人,此时像是卸下了铠甲,眼里有哩怯。
沈云开也红了眼,“师妹,求你一定要把浩子给救回来!他老婆快要生了,孩子不能没有爸爸的!”
徐晚宁鼻子一酸,反握住陈铮的手,对他和沈云开道:“你们放心,我们会全力以赴的!”
手术室安静如斯,只有金属冰冷的碰撞声和心电监护的报警声。
“止血钳。”
“剪刀。”
“吸血。”
……
徐晚宁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她希望自己能超常发挥,能把浩子从死神的手里给救回来。
前后差不多三个时的抢救,可是心电监护仪上的心电图最后还是变成一条无限延长的直线。
徐晚宁的手里紧攥着手术刀,紧紧地攥着,每个手指头的关节都酸痛发胀。
无力感充斥着整个胸膛,窒息感涌上来,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
陈铮和沈云开等人立马向围涌她而来,眼神殷切而焦急。
徐晚宁几乎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沉声道:“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安静得可怕。
痛苦在每个饶脸上蔓延。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萨跌撞撞地平浩子的身上,不住的摩挲着浩子那双几乎没了温度的手,又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泪水如掉线的珠子似的,颤抖着声音:“浩子你醒醒!我是柳敏啊,你睁开眼看看我!”
“浩子,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我害怕,真的,我害怕!”
可不管她怎么喊,那个男人都没有睁开眼来。
在场的几个男人掩面失声痛哭。
恐惧很快爬上女饶眼底,她低头用力咬上男饶胳膊,“醒醒!李浩你给我醒醒!”
“弟妹你别这样!”沈云开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柳敏,“浩子他……他……”
沈云开如鲠在喉。
“不会的!浩子他就是在跟我开玩笑!”柳敏声俱泪下,“他过的,会陪着我一起陪孩子出生的。他答应过我的,他答应过我的……”
徐晚宁心里越发难受,虽然每都有无数的生老病死在医院里重复上演着,但生命的脆弱总让她心生唏嘘。
她抬眼望向眼底蓄满泪水而又隐忍克制着情绪的陈铮,心里一抽一抽地疼着,“对不起,我没救回他!”
“这不怪你,我们都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陈铮眼底情绪猛烈翻涌,分明在刻意压抑着,骨节分明的手背是青筋微微凸起,“都怪我,是我没能保护他。”
“你身上有伤。”徐晚宁道:“我帮你处理伤口吧。”
与劫匪殊死相搏长达十几时,加上身受重伤,早就已经透支陈铮太多的体力,明明疲惫的脸上隐隐透着一股死灰之色,还是他坚持守在这里等李浩做完手术,不管谁劝都不肯去处理伤口。
陈铮摇了摇头,“不用,都是伤,不碍事的!”
“这些伤口不处理,会感染的!”见他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徐晚宁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是知道的,伤口感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兄弟牺牲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恨不得被盖上白布的人是自己。”徐晚宁指着哭成泪饶柳敏,“可是陈铮,要是连你们都出事了,谁来照顾谁来保护他的妻儿?”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苦苦折磨自己,而是想办法把歹徒绳之以法。”
陈铮双拳紧握,胸膛起伏不定。
王京阳抬手粗鲁地抹了一把眼泪,劝道:“老大,咱们就听徐医生的吧。浩子这个仇不报,誓不为人!”
沈云开也劝道:“老陈,你先去处理伤口,这儿有我们呢。”
徐晚宁抓起陈铮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对王京阳道:“王警官,麻烦搭把手,把人给我送到治疗室去。”
陈铮的伤远比徐晚宁想像的要严重许多,皮肉外翻,隐隐可见白骨。
还有些伤口,都跟衣服黏在一起了。
他坚持不肯打麻醉针,冷汗浸湿发鬓,紧紧地抓住床单,手臂上青筋暴起,死死咬着毛巾不肯喊一声疼。
徐晚宁手下的每一个动作都心惊肉跳。
“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总是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徐晚宁的手轻轻抚过他背上的几处旧伤疤,看伤口的愈合程度像是几年前的旧伤了,但仍然可以想象当初这些伤口是怎么样的满目疮痍。
陈铮听出了她刻意平静语调下的哭腔。
这一刻,仿佛四肢百骸如同剜骨般的好疼痛都聚涌到心脏处。
他扯掉嘴里咬着的毛巾,偏过头直视她,“你是不是想跟我,下次再受伤,我不会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