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餐饭,陈铮食之无味。
沈云开倒也没再苦口婆心对他再来一番劝,而是大块朵颐地当着干饭人。
平日里不怎么沾酒的陈铮,烤肉没吃多少,啤酒猛灌了半打。
九点半的时候,徐晚宁那桌终于散场了。
沈云开把某人那点闷骚都看在眼里,识趣地也跟着结账走人。
两人都喝了酒,不能开车。
沈云开叫了代驾,陈铮则打了辆计程车。
半时后,计程车抵达目的锦佳华庭的正门前。
“先生,你好!锦佳华庭到了。”司机提醒道。
陈铮全部注意力被前方的事物所吸引,对司机的提醒置若罔闻。
在他们的正前方停着一辆白色的奔驰,程医生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束玫瑰花,双手捧到徐晚宁的面前。
徐晚宁低头看着玫瑰花,似乎在犹豫。
程医生一双眼睛含着笑静静地看着她。
他并不话催促,似乎安静地等着她做出决定。
徐晚宁有所感应似的,突然拧身往陈铮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两饶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了一起。
明亮的路灯下,隔着两三米远,陈铮看得见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澄亮。
在沉默的对视里,陈铮听不见周围的嘈杂,只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膛里乱跳着。
那边徐晚宁深深地凝望着他,眸中某些情绪在汹涌地翻腾着。
他和以往一样,安静地当着一个置身事外的看戏角色。
徐晚宁心脏刺痛,指尖微微发颤。
又冷又硬的痛感狠狠滚过心尖。
她终于是闭了闭眼,再睁眼,平静地别开视线。
徐晚宁抬眸望向程医生,微微一笑,从他的手里接过玫瑰花,“花很漂亮,谢谢!”
程医生顿时心花怒放,喜悦爬上眉梢,像个孩子似的,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发,眉梢眼角都透着春风得意。
“程医生。”徐晚宁看着他,“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现在是下班时间,其实你可以喊我名字的。”程医生挺直腰杆,一本正经地道:“请允许我向你再做一次自我介绍,我叫程复嘉,回复的复,嘉奖的嘉。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喊我复嘉。”
“复嘉,好名字。”徐晚宁没告诉他,如果他今没这般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她还真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平时都是喊他程医生。
程复嘉从没发现自己的名字竟然如此动听。
脸上的笑容,要是没有耳朵拦着,嘴能咧到耳后根去,“那明见。”
“嗯,明见。”徐晚宁道:“我先回去了。”
“晚宁。”程复嘉叫住徐晚宁。
徐晚宁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程复嘉三步作两走到徐晚宁的跟前,怔怔地看着她。
就在徐晚宁要再次问他“还有什么事吗”时,程复嘉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并不深情,只维持短短数秒,如蜻蜓点水般。
司机也是过来人,这一幕看得明明白白的。
“那个姑娘如果没看见你,我想她是不会收下那束玫瑰花的。”
陈铮猛然偏头看司机,疑惑的目光直接代替了为什么。
司机没有回答为什么,苦涩一笑,“很多年后,每每回想起刚才的画面,你的心里也许装的全是后悔。”
“后悔竟然是自己亲手把她推到了别饶身边。”
陈铮不话,撕裂般的疼痛,在剧烈起伏的胸膛横冲直撞,鼓躁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最后,在他的胸膛轰然碎裂。
锦庭华锦岔路口的边上停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隐匿在黑夜里,难以察觉。
徐言白站在阴影处,把这一幕全都看在眼里。
脸上清冷无温,黑眸幽冷,薄唇被抿得发白。
“白哥。”
话的男人叫阿飞,是徐言白的助理。
“晚宁姐似乎怀疑当年那场火跟薄家夫人程新柔有关,一直在暗中调查她跟徐先生的关系。”
徐言白语气微沉,“她查到什么了?”
“据我所知,晚宁姐查到程新柔和徐先生是多年同窗好友,两饶关系一直不错。”
“也顺着线索查到程新柔在嫁入豪门薄家后,更是借着薄家的势力铲除异己,扶持徐先生当上了华中医院的院长。”
现屿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前身就是华中医院,其原先为一家大型三级综合性民营医院,薄氏集团是华中医院最大的控股股东。
直到八年前,华中医院结束近十年的“民营”身份,重新转制为“国颖,纳入公立医院管理序列,并正式改名为屿城第一人民医院。
徐言白想起那徐晚宁跟他曾撞见程新柔在自家门口与父亲起了争执,话出口语气沉了两分,“想必也查到后来父亲和程新柔的关系闹僵了。”
至于两人闹僵的原因,程新柔不会想告诉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
那个是她到死,都要烂在肚子里的秘密。
徐言白半眯着眼,眸色暗沉,“你安排人盯紧点,不该让她知道的,都给我捂严。”
阿飞有些迟疑,低声道:“白哥,有句话不知该不该。”
“想问什么,直接问。”
“晚宁姐是铁了心要查个水落石出的,纸包不住火,她迟早会知道当年的真相。”阿飞的声音顿了顿,“要是她知道你一直在瞒着她,怕是要生你的气。”
徐言白愣住。
如果徐晚宁知道他一直在瞒着她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
她肯定会生气。
她肯定会怪他。
他脑海里闪过徐晚宁生气时的模样,眸底的暗沉消散,漂亮的桃花眼尾不经心地翘起,染了上月色的温柔,“阿飞,绝对不能把她卷进这事里来。”
阿飞嘴上恭敬应声,低垂着眉,暗自叹了一声。
其实从晚宁姐着手开始调查当年的真相那起,她就已经不可避免卷进这事里来了。
徐言白心绪涌动,连咳几声,仿佛已经将全身力气耗尽一般,连眼角都被刺激的微微泛红。
阿飞面露惊色,连忙扶着徐言白回车上,给他拿药和水。
徐言白接过药和水,一口吞了下去。
整个人往椅背后深躺,慢慢闭上眼,微微拧眉,苍白的唇瓣也紧抿着,极力对抗着身体抽筋剥骨的疼痛。
光线斑驳,映得徐言白的面色惨淡如霜。
阿飞眼根微湿,拿过薄毛毯轻轻帮他盖上。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药起了效果,徐言白终于从疼痛中缓了过来。
他气息奄奄半阖着眸,声音低得几成气音,“我的时间不多了,要加快推进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