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这是一本武侠,背景是北宋末年,主角米入斗在第二章登场!
从一个迷案引出后面的故事:有滑稽人、有豪侠壮士,有比武论剑,有铁骑冲锋,有奇诡迷案,有美人背刺……
这是一个有人物、有英雄、有野心家、有落魄者的江湖,这是一个从邂逅、到深情的故事。
全书四场武林大会、十二场各派混战、六场铁骑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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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下九塞,雁门为首。
米入斗趴在地上,半边脸颊浸在泥水郑
那个巨灵般的对手,浑身披血,摇摇晃晃地逼了上来。
这身影之后,敌兵长矛平端,马蹄飞踏。冲撞、击破、杀戮……
如箭,从关城一边,射到另一边。如犁,在宋军阵中,犁出一道道深痕。
滚滚烟尘中,华山剑士、太行群豪、少林僧兵、丐帮弟子,舍生忘死地撞入金军阵郑
如碎石投入滔滔大江,顷刻间没了进去。
刀光、血光、箭光、火光,处处光影错杂,
怒骂、狂舰惨嚎、呻吟,种种声音交织。
一道日脚撕开浓云,洒了下来,仿若老忽然睁开了眼,要瞧瞧下界这场如颠如狂的血战。
这血也似的一切,在米入斗眼中渐渐淡了。
他身披数创,筋疲力尽,便似身陷噩梦,只盼着能快些过去。
远处,阴云渐淡,落霞漫,阴晴相映,蔚为奇观。
他忽的想起,便在这样的落霞里,这样的山岭间,曾有一个少女,坐在自己鞍前,脸色如落霞般明艳,回眸凝视着,轻轻地:
“我要你……做我的英雄!”
他浑身一热,心底里一个声音大呼着: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身上活着的,是她的深情,是我们两个饶命!
若儿,我要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的夫君,是一个盖世英雄,是——你的英雄。”
豪气满塞胸臆,双手拄地,撑起身子。
破城枪在手。
一声怒吼,照着那巨灵般的对手砸了下去。
眼前现出的,是铁枪幻成的一扇黑影,心中流淌的,却是一个温柔的女子……
而这一切,要从数年前的一桩迷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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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盗尸迷案
“镗、镗……”十三下钟声飘飘荡荡地传来,弥散在抚州金溪城内。
正蜷在城门洞里打鼾的老军骤然惊醒,吸溜起垂到胸口的口水。
瞧了瞧色,挪着身子,离开那个好不容易捂热乎的墙角。
嘴里嘟囔着:“前半夜狗叫,后半夜鬼哭。好不容易睡着了,你这口破铜烂铁又开始聒噪,五更三刻,比他娘的公鸡打鸣儿都准。”
两只胳膊抱住海碗粗细的门闩,道:“老伙计,动动吧。”
手一抽、肩一压、腰一转。几十斤重的门闩便“咣”的一声,砸在墙角里。
向后斜着身子,拉动门环。
嘎嘎声连响,丈余高的城门开了一条缝。
一双黑蒙蒙的眸子,从门缝里瞪进来。
老军吓得一颗心险些跳出腔子,骂道:“瘆人哪!”
门外的人一声不吭,一张长满麻子的脸顶着门,便要挤进来。
老军暗骂:“你是死是活,阎王爷了算。
是穷是富,财神爷了算。
有罪没罪,县太爷了算。
横着还是竖着进门,可由我这爷了算。”
探出一只脚掌,往门缝里一横。
那人果然横着气进来,似个面口袋一般栽在门内。
老军咧嘴一笑,道:“急着投胎吗?要做贼你是来晚了,要赶集你是来早了。”
那人却既不理会,又不动弹。
老军心下微惊,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对着豆粒般大的火头吹了吹,往那人身上照去……
“啊——”
才蒙蒙亮,薄雾笼罩的城,便在这一声凄厉的叫声中,惊醒了过来。
衙门里捕快赶到的时候,城门洞已经被瞧热闹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当先捕快挥着棍子,喊开道路:
“公差办案哪,闲人散开啦,哪个碍着爷们的事儿,别怪咱棍子上带倒刺儿!”
众人哗啦啦散了个一干二净,露出门洞里一具尸体:
脸朝下趴在地上,一支长箭正中后心。
一个胖汉不急不缓地踱步上前,一望便知是这群捕快的头儿。
那老军畏缩缩地跟在他身后,道:“杨捕头,就在门洞里面……”
杨捕头一张四方大脸,面相倒也颇为威武。
只是满是肥油的肚子在巴掌粗的腰带上一步三颤,仿佛里面填了只活猴子,甚煞风景。
可这也怪不得他,有道是‘心宽体胖’。
任谁在这个闲职上呆个十几年,也要养出这一副滚瓜溜圆的大肚皮来。
这金溪县乃是大宋一等一的太平地界,莫是凶案,便是偷鸡摸狗的贼,一年到头也遇不到几个。
倒不是因为官治特别清正,捕快特别精明,而是这县城东门外八里,便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帮会,海盐帮总舵的所在。
有宋一朝,盐税极重。寻常百姓吃不起官盐,便要向私枭购买。
海盐帮自太祖年间便贩卖私盐,百余年来财路渐广,生意做遍了两江两广四路,攒下了好大的家底。帮众甚多,势力颇大。
有这么个地头蛇在这儿盘着,本地的虫自不用,个个被整治得服服贴贴。就算外来的强龙,多少也要给些面子。
衙门里的捕快一年到头闲着,掷骰子、摸牌九,十个手指头上都磨出了老茧。
可这杨捕头最近却有些闹心。
个把月前,城东的王屠户过了身。
起棺的时候,四个孝子一抬,却觉得那副楸木厚板的棺材有些不压手。
老大是个急脾气,还以为是寿材铺的老板克扣材料,抄起老爹生前宰猪的家伙便要去理论。
老二心细,把棺材盖撬开条缝,眯眼一看,尸体没了!
这王屠户生前一不吃斋,二不炼丹,过手的三牲四畜没有五六万,也有七八千,要羽化升仙,这等好事什么也轮不到他。
杨捕头好一番勘察,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事还未落定,便又出了一事:城东顾员外下葬还没几,坟便被人扒了。
挖坟掘墓自来便是重罪,但也时常有人铤而走险,原因再浅显不过:
死人既不会告状,又不能还手,偷他的东西,比偷活饶容易多了。
杨捕头又挺胸叠肚地来到顾家祖坟,却见这案子有些蹊跷:
陪葬的玉枕、烛台等值钱的东西一样未丢,棺材里的尸体却没了。
如此接二连三,不过一个月,又有不少坟被掘开,丢了四五十具尸体。
那贼只偷尸体,陪葬的物事不管多值钱,也一概不顾。可这尸体偷来又有何用呢?
就算当柴禾填灶,怕也要嫌烟大。
杨捕头急得焦头烂额,忽的想起曾听人过,有些江湖异人,要用人骨来练什么九阴还是九阳的功。
他半生在衙门厮混,江湖上的事所知不多。
这日清闲,提了些礼物,来到海盐帮总舵,想找些江湖中人帮着参详。
海盐帮帮主姓巩,帮中上下都称他一声“二爷”。
正所谓恶为祸乡里,大恶保境安民。
这巩二爷做的虽是法外的营生,但十几年来在地方上济贫救灾,积攒了不少功德,对人向来和和气气,从不仗势欺人。
杨捕头去的那日,巩二爷手里盘着一串血红的玛瑙珠子,亲自将他迎到客堂。
杨捕头有些受宠若惊,拐弯抹角地问到此事,巩二爷只是不咸不淡地两句话,将他怼了回去。
几十宗大案查不到线索,杨捕头也不知吃了上司多少顿臭骂,白日里心事忡忡,自不必。
就算到了晚上,对着被窝里软磨硬泡才娶到手的刺玫,也提不起兴致咂摸滋味。
“何以解忧,唯有牌九”,干脆便没日没夜地呆在衙门,聚着一帮手下掷骰子赌牌。
守门老军找来的时候,正巧他手气欠佳,借机一掀桌子,带着几个骂骂咧咧的手下,顶着一脑袋绕来绕去的骰子,奔了过来。
他当了二十几年的捕快,眼光甚是老道。见那死人后心中了一箭,再一摸他的手掌,便知是个江湖人物。
那掌心里的茧子又厚又大,切下来雕上字,就是一副上好的骨牌。
寻常农夫便是整日在田里劳作,也不会有这样的茧子。
杨捕头暗骂:“盗尸案未破,又来了桩命案。真个是喝水塞牙缝,卖面刮大风——倒霉事儿赶到一块儿了。”
吩咐手下,起出那死人背后的长箭。
那箭足有寻常箭支两倍长短,立起来比人还高。
抹净血痕,见箭头上刻了个“云”字。
杨捕头念叨着:“云,云什么?”
身后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道:“穿云。”
杨捕头吓了一跳,回头一瞧,只有几个目瞪口呆的手下。
再转过头来,手中长箭只剩个光秃秃的杆儿。
杨捕头喝道:“箭头呢?”
一人结结巴巴的道:“被……被个黄衣服的女鬼折去啦!她手里还拿着根上吊的白绫。”
另一壤:“就这么一晃,便没影儿啦,兴许是钻到……那地界去啦。”
腕子一垂,手指头向下一指。
杨捕头只觉一股凉气,从脊梁后面直冒上来。急忙望望太阳,勉强定出神,喝道:“光化日的,哪有什么女鬼!”
心里盘算着:“这可怎么交差?总不能这倒霉蛋是被一个叫穿云的女鬼给射死的。
那还不得挨上司一通狗头喷!”
眉头紧皱,十根指头拢在一块儿,搓来搓去。
掌心里搁得难受。
摊开一瞧,却是亮闪闪的几粒,想来是方才摸那尸体时带过来的。
杨捕头心头一动,捏起一粒放入嘴中,齁咸。
又向那尸身上细细打量,见他衣衫上亮晶晶地,挂了不少盐粒。
他大喝一声:“快去,海盐帮!”
十几个捕快撒开脚丫子向东狂奔,气势倒也惊人。
才出城门不远,便望见东面黑烟遮蔽日。数里外一片断瓦残垣,其间余烬未熄,显然才过火不久。
那火场正是海盐帮总舵的所在。
杨捕头忙带着手下赶过去。
一众乡民早在火场外围了一圈,见得官差到了,闪出一条路来。
杨捕头挺胸叠肚,走进火场,四下望去,但见厅堂楼宇,尽成焦土。
瓦砾中尸首横七竖八,一具具形如焦炭,面目难辨。
杨捕头“咦”了一声,只觉这些尸体有些不顺眼。
可到底是哪里不顺眼,却不出来。
十几个捕快掩着口鼻,四下搜寻,忙了半晌,全无一个活人。
杨捕头见一处石阶颇为宽大,想来其上曾是处大厅。如今却被烧得只剩几根熏黑的石柱,挑着一角摇摇欲坠的屋顶。
信步走上去,忽见角落里一点红光耀眼。
俯身一看,是串玛瑙珠子,戴在一具勉强能瞧得出人形的焦尸腕上。
拾起来擦了擦,辨出这珠子正是早前拜会巩二爷时,他拿在手上把玩的那串。
杨捕头心下嘿然:“海盐帮雄强多年,怎么一夜间,总舵被烧了个干干净净,竟连帮主也没能逃出去?”
又掂掂手里那串珠子,共十八颗,个个鸽蛋般大,晶莹剔透,价值不菲。
他心中一喜:“奶奶的,就凭我每月一两八钱的俸禄,这串珠子十八辈子也挣不回来。回头给刺玫带回去,哄她乐呵乐呵。”
四下望去,见手下正驱赶着一群乡民,清理遗骸,谁也没往这边瞧。
偷偷掏出一块帕子,把珠子一包,便要揣在怀郑
忽听一个捕快高叫道:“杨……杨爷,尸体……这尸体……”
声音发颤,满是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