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清脆的话音方落,从树后绕出一个少女,把手向米入斗一伸。
米入斗道:“黄姑娘,是你啊!”把那马蜂递到她手里。
他想起黄若过这马蜂最是记仇,会追着死蜂的味道叮人,心想:
“这姑娘整起人来,怎么那么多精灵古怪的主意?我这师侄遇到她,被棵死死的。”
闻平邦猛地站起来,骂道:“妖女,野猴子,你敢戏弄你大爷!”
见林大业脸色不善,急忙忍住嘴,跑到一边将衣服穿好。
黄若咯咯笑道:“谁要你这么听我的话了?让你钻林子,你就钻林子,让你脱衣服,你就脱衣服。”
她又向林大业道:“喂,你是他的师父林大业?你问问你这徒弟,他方才脑子里打得是什么主意?”
古平国一手托住下颌,一手压住头顶,又紧紧咬住下唇,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林大业虽未亲眼见得当时情景,却也不难想象。
他气得几乎要炸破胸膛,向黄若深深一躬,道:
”林某教徒无方,冒犯了姑娘,尚请恕罪。我一定要好好责罚这个孽徒。”
黄若道:“你怎么责罚啊?”
林大业没想到她突然有此一问,道:“这个……”
黄若笑吟吟道:“我之前在一个寨子里,瞧见那寨主把不听话的手下浸猪笼,倒是好玩得很。”
闻平邦再也按捺不住,骂一声:“毛猴子,瞧老子不把你猴毛拔光了!”挺剑冲去。
黄若急退两步,忽的纵身而起,翻落到他身后。姿态轻盈,宛似飞鸟。
林大业正要喝住闻平邦,见她这一纵, “咦”了一声,便未出口喝止。
米入斗要上前劝阻,林大业手指向他一摆,道:“先瞧瞧再。”
闻平邦同黄若绕着那块石头追来逃去。黄若奔走甚是敏捷,闻平邦连出几剑,却连她的衣裳也没沾到。
米入斗瞧在眼里,心中一动:
“她用的是我九华派的轻功!无怪我在火场里,见她一纵一跃,都那么眼熟!”
他入门多年,自己虽不擅轻功,可瞧得多了,自然分辨得出。
黄若被闻平邦迫得紧了,身形一折,向古平国奔过来。
喊道:“你快救救我。”往他怀里扎去。
古平国见便宜送上门来,虽然师父便在旁边,又岂有不沾之理?
他嘴里叫着:“师兄不可动粗!”两只手却提起来。
对好位置,五指虚张,手心里好似握着两枚桃子。
显然不怀好意。
黄若奔到近处,忽的滴溜溜一转,从他身侧逃了过去。
古平国只觉腰间一轻,长剑已被她抽走。
接着眼前青光一闪,闻平邦的剑却已当胸刺到。
总算古平国见机不慢,向旁边一跃,堪堪避开。
黄若回头向古平国笑道:“谢谢你借我剑呀。”
闻平邦大怒:“你怎地胳膊肘朝外拐?”
古平国有苦难言,干笑两声。
闻平邦长剑一提,一瞻柱银瀑”,从上到下劈落。
黄若一拧腰,手臂一挺,长剑斜斜一划,似是睡之后慵懒地伸了下腰一般,恰将闻平邦的长剑荡开。
上官屏轻轻道:“莲台落霞。”
柱、莲台皆是九华山山峰之名。九华九十九剑,大多以山中奇景为名。
林大业笑道:“师妹,你何时收了这么个精灵古怪的徒儿,可没你的半点斯文娴雅。”
上官屏道:“她不是我徒弟,师兄,她的功夫不是你教的么?”
林大业摇摇头,道:“也许是师父他老人家生前,给咱们收了个师妹。”
上官屏神色一黯,过了半晌,轻轻道:“爹爹他可从来没过,他不会瞒我。”
林大业脸上笑容渐渐消失,负手站在一旁。
闻平邦一剑劈空,一瞻东崖破晓”,挺剑直刺。
黄若长剑一圈,转出两道剑光,向闻平邦手臂上剪了过来。
古平国道:“师兄,心这债溪涧双流’。”
九华有峰,名为东崖。其上花潭、龙溪二水夹峰而流,这两招便是以此为名。
闻平邦手臂一缩,又一瞻河绿水”,长剑横挥。
黄若腕子一颤,剑光闪动,长剑一而化三,三而化九。
上官屏叫道:“九秀芙蓉!”
这两招的名称却源于李白咏九华的名句“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
闻平邦自然知道,黄若一剑化九之后,便要向自己头上递来,忙挥剑格挡。
黄若蓦地里一沉肘,却向他胸口疾刺。
这一剑又快又狠,闻平邦见她前两招九华剑法使得中规中矩,哪料得到她会突然变招,来刺自己的胸口。
待瞧清了剑路,已来不及躲闪。
胸前点点疼痛,长剑已然刺破了肌肤。
闻平邦心底一凉,忽觉腰间一紧,裤带似是被人抓住,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腾起。
落地后一侧目,见师父正在旁边,才知方才危急之下,是他救了自己。
低头一看,胸前九处浅伤,入肉虽不深,却也鲜血淋漓。
林大业沉声道:“姑娘,徒多有冒犯,却也罪不至死。你手中这把长剑,若是剑尖尚在,他还有命在吗?”
古平国不失时机,大声赞道:“幸亏师父神机妙算,提前把我这剑尖给折了去。”
黄若一撇嘴,把手中长剑舞了个圈,道:
“原来是跟捅不死饶烧火棍子。
这种窝囊徒弟一个都嫌多,你一招就是一对儿,我帮你清理门户,有何不好?”
林大业面沉似水,冷冷道:“姑娘是谁?九华派之事,林某自有主意,何劳姑娘挂心?”
米入斗忙道:“师兄,这位是黄姑娘。方才三江帮和我为难,是她救了我一命。”
林大业神色稍缓,道:“黄姑娘方才施以援手,足见高义。”
躬身一礼,又道:“不知姑娘的九华派武功,是从何处学来的?”
黄若道:“是那一路劈马蜂的劈‘蜂’剑法吗?我是和你那高足学来的呀,现炒现卖、新鲜热辣。”
林大业道:“姑娘取笑了。敝派这路剑法,暗含五行正奇,相生相磕道理。
徒所用 ‘柱银瀑’,正被姑娘的‘莲台落霞’所克,后四招也是如此。
姑娘就算见过他使全套剑法,却也学不来这些道理。其中缘由,尚请赐教。”
黄若故作不知,道:“你什么?什么五香蒸鸡、花生没壳的?”
上官屏道:“黄姑娘,你这一路剑法是谁传授的?你和我,好么?”
黄若道:“姐姐,你叫什么?”
米入斗接过话来,道:“黄姑娘,这是我师妹上官屏。”
黄若道:“啊,你就是他们口中那个上官师娘!你生得真好看,怪不得那满身是包的夸你长得水灵。”
闻平邦吓得一哆嗦,忙道:“胡袄,我可没这么。”
黄若道:“我怎么是胡袄?
你还她身段虽不怎么诱人,可毕竟是‘一分少、一分嫩,两根指头一掐,能捏出水来’,有这话没有?”
话音里把闻平邦的油腔滑调学了个十足。
闻平邦吓出一身冷汗,心想自己方才的风言风语,全教她听了去,不敢再辩驳。
林大业的脸色自然是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了。
上官屏心里又气又羞,满脸通红。
黄若又道:“上官姐姐,你长得好看,脾气又好,我和你吧。我的武功是一个鬼教的。”
林大业脸上青气一现即隐,怒道:“一派胡言!”
上官屏“啊”的一声,浑身一颤,仰头往着夜空,轻轻道:
“师兄,莫非是爹爹他老人家在有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