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兄弟在门口呆立片刻,便又笑逐颜开。齐声道:“怜,有客人来啦。”
推门而入,领着米入斗、上官屏穿过重重院落,来到西首的一座院。
院中一块大石,墙边一方清池,水汽氤氲。
兄弟二人忽又停住脚步,双眼凝视着东首那间屋的圆窗,神色古怪,似是又想起了什么。
蓦地里眼前一花,一道白影无声无息地平掠而起,消失在西首屋脊后,身姿轻盈,浑不似血肉之躯。
兄弟二人齐声惊呼:“有鬼!”吓得抱在一起,“扑通”一声,跌进水池。
米入斗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扳住檐角,翻上屋顶。
上官屏抽剑在手,轻轻巧巧跃了上去。
二人四下环顾,但见清清冷冷的月光,自中里泻落,在层层屋檐上铺开。
一片寂静,绝无人影。
忽听“哗啦”一声,池中水花大作。胡氏兄弟湿漉漉地窜了出来,尖叫道:
“池子里面有女鬼,有溺死鬼!”躲到大石后面。
米入斗胆气粗豪,道:“我去看看!”
跳回院中,大步走到池边,向水中望去。
目光穿透薄薄的水汽,隐隐见到一个女子一动不动地仰卧在池底。
一头青丝在水中飘荡着,在一张惨白的面庞上拂来拂去。
那张面庞,让他魂牵梦萦。
米入斗大呼一声:“黄姑娘!”一头扎进池郑
胡一左从石后探出头来,瞧了个正着,叫道:
“哎呦,他被溺死鬼拉下去啦!”
米入斗双手探到池底,睁开眼来,去拉黄若的手。
才同她的肌肤一触,只觉得一股奇寒倏然传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池水甚是温热,她这只手却冰冷无比,只怕已气绝多时。
米入斗心中大悲,忘了屏气,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口水。
又猛地往下一扎,只手揽住黄若的腰,要将她托出水面。
左臂同她身子一贴,又是一个寒战,便似臂弯里揽住的是一块万年寒冰一般。
米入斗双脚乱蹬,踩到池底,奋力跃了出来。
将黄若平放地上,指尖颤着,向她腕子上摸去。
探不到脉搏。
他一颗心登时凉了,呆呆坐在地上。
上官屏俯下身子,来探黄若的心跳。
才将手伸入她衣下,便“啊”的一声,缩了回来,低声道:
“她身子怎么这么冷?”
又将手伸进去,按了片刻,喜道:
“师兄,黄姑娘还有心跳!可她身上这寒气倒是很古怪,就是……”
她本想:“就是气绝已久的人,也不会这样冷。”
但望见米入斗脸上满是焦虑,改口道:“这寒气一除,她多半就会缓过来。”
米入斗道:“对啊,得让她暖和过来。”
双手将黄若横抱,胸膛紧紧地贴着她的身子。
他记得时候,有一次在雪中迷路,几乎冻僵。
妈妈找到他后,就是这么抱了一整夜,才救回了他一条命。
他方才在水下,只臂同黄若身子相接,便已觉酷寒难耐。
此时更觉得阵阵奇寒自胸口涌入,便连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冻上。
上官屏拢起院中的枯枝败叶,在米入斗身边点起了一堆火。
熊熊火光之下,但见米入斗脸上的红润之色渐渐褪去,白煞煞的甚是吓人。
胡氏兄弟半晌听不到什么动静,从巨石后探出头来。
胡一左道:“你瞧米一斗这样子,快要被冻僵啦!”
胡氏兄弟脸色一变,同时叫道:“快救救怜!”
双双从石后跃出,盘坐在米入斗身后。
“嗤嗤”两声,将他上衣撕开,各出一根食指,点在他左右肩“宗穴”上。
米入斗忽觉一线热烘烘的气息,从自己左肩冲了进来。
在身体里由上到下,由左到右的周游了一圈,又从右肩流了出去。
那热气游到哪处,那里的酷寒便被挟裹着,一丝丝地消散。
便如冬去春来,河面上的冰块在潺潺流水中渐渐消融一般。
但那奇寒散去多少,黄若体内的寒气便又汇过来多少。
这两股寒热之气在他体内交锋不息,身上一时冷,一时热,委实难受之极。
上官屏见胡一左脸色殷红如火,满头大汗,头顶上白气蒸腾。
胡一右的脸却青得好似罩上了一层寒霜,一身破衣不住地颤动。
她知道二人正以内力相助米入斗驱散寒气,不敢打扰,持剑在一旁相护。
圆月偏西,米入斗只觉黄若身上传来的寒气消减了许多,自己体内的那道热气渐渐占了上风,将寒气逼到了右肩上的弹丸之地。
又过了片刻,不再有寒气传来,体内余寒也全从右肩涌了出去。
他手脚知觉渐复,觉得怀中黄若的身子也渐渐温热。
探手一摸,已触得到脉搏。
他大喜若狂,回过头来,向胡氏兄弟道谢。
二人却正四掌相对,运功驱寒。
米入斗抱着黄若走进屋内,将她放在床上,又拉过一床被子盖好。
上官屏在地上摸起一根残蜡,掰做两半,点亮了竖在桌上。
米入斗见黄若双目闭着,呼吸又轻又细,心中不安,在屋中踱来踱去。
忽听胡氏兄弟大呼叫着:“怜,你怎么样啦!”双双挤到了床边。
二人向黄若脸上一张。
胡一左道:“不是怜!”
胡一右却惊呼:“是……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