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光义问那道士：“成了么？”

    道士道：“心诚则成，你们走吧。”二人千恩万谢，行出庙外。

    孙光义忽的一拍脑门，道：“师弟，我忘了件物事，这就去取，你在这儿等我。”

    急急忙忙奔回庙里，低声道：“仙长，那黄绢朱砂，求你再赏、一些。”

    道士拿出张黄绢，又将朱砂墨掰了一小块递给他，森然道：

    “瞒得住人，瞒不住天！还有什么恶事没写尽么？”

    孙光义支吾道：“我有个本家亲戚，欺男霸女的做过不少恶事，这份是给他讨的。”

    转头跑出庙去。

    师兄弟二人路上片刻也不敢耽搁，跑到集市上，抢了两匹拉车的骡子。

    骡子跑得不快，长力却是十足。二人快骡加鞭，第三日晚上便赶到了潼关。

    关门已闭，只好寻了座城隍庙，搂着钟馗像，战战兢兢地挨了一夜，好在王老九的冤魂并没有追过来。

    第二日早早过了潼关，遥见西面群峰挺拔，正是华山。

    廖三虎道：“咱们华山上，有名的道观少说也有五、六座，那狗东西的冤魂再厉害，也总不能当着伏魔帝君的金身大像，把咱们怎么样。”

    孙光义跟在后面，嗯了一声。

    廖三虎又道：“听说玉泉院里的抱道真人颇为灵验。咱们等会儿到山脚下，先去拜他一下，请他瞧在邻居的份上，给咱俩画个护身符箓。”

    孙光义又道：“嗯。”似是心事重重。

    廖三虎回头望了他一眼，道：“师兄，你平时不是贼大胆么，怎么也给吓蔫了？”

    孙光义道：“赶路要紧，一过金锁关，便是陈抟老祖的地盘，咱就不怕了，快走吧！”

    廖三虎道：“谁说不是呢！”催着骡子向前行去。

    忽听身后“嘭”的一声，回头一瞧，孙光义人仰骡翻。

    廖三虎吓得一激灵，双腿狠狠一夹，胯下骏骡一仰头，尥着蹶子狂奔。

    只听孙光义在后面大呼：“你慌里慌张跑什么，我这牲口蹄子闪了！”

    廖三虎回头望去，见他徒步追上来，身后一匹骡子躺在路上，挣不起身。

    廖三虎忙带住骡子，讪讪道：“我还以为那狗东西的冤魂又追来了。”

    孙光义赶过来，道：“好在就十几里路了，你往前挪挪，咱俩就乎着一块儿骑。”

    跃上骡背，坐在廖三虎身后。二人一骡，慢悠悠地往前行去。

    孙光义道：“师弟，师父派咱仨去少林寺报丧，可少回来一个，他要是问起来，你怎么说？”

    廖三虎道：“师兄，你给出出主意。”

    孙光义想了想，道：“嗯，王老九是旱鸭子，就说他掉河里淹死了，尸首冲没了。”

    廖三虎道：“师父那么精明，能骗得了他么？”

    孙光义道：“总之你照着说就行，千万别说实话。”

    廖三虎道：“我当然不说。”

    又行了半里，孙光义又问道：“要是师父逼问你，你怎么办？”

    廖三虎道：“那就没法子啦。”

    孙光义叹了口气，道：“你还是会说实话。”

    廖三虎道：“我胆子小，他老人家一瞪眼，我心肝儿就乱颤……”

    忽觉心肝儿一颤，低头一看，一柄白晃晃的尖刀穿出胸口。

    耳边一个声音幽幽道：“对不住啦，你千万别变成鬼缠着我。”

    他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

    ——————

    孙光义将骡子拴好，望望前后无人，把廖三虎的尸体拖下路来，刨了个浅坑葬了。

    天色还早，他取了些水，将朱砂墨在一方青石上研开了，又从怀中取了那张黄绢在石上展平。

    以小指蘸了朱砂，一边写，一边喃喃自语：

    “廖师弟，你可别怪我，我要是不杀你，你总会说漏嘴，一错不能再错。

    等下我捏个泥人，你要有冤，就找它。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当只烂鞋子，给牛鼻子踩在脚下……”

    忽听身似有人哼了一声，嗓音又尖又细，似是从地底飘上来的一般。

    孙光义毛骨悚然，头也不回地跑出林子，跃上骡背，一路疾驰而去。

    到了山脚下的玉泉院，向小道童一打听，才知抱道真人云游去了。

    护身符箓没要成，只好把那匹累得半死的骡子放了，徒步上山。

    不多时行到五里关，此处西依绝崖，东临深壑，巨石突塞，累而成门，为华山天险第一关。

    那石门门洞高不足五尺，有如隧道。

    孙光义弯着腰钻进去，忽觉肩头一凉——一只冷冰冰的手从后面搭了上来。

    他一声惊呼，忙钻过洞。哪敢回头，大呼小叫着往山上奔去。

    千尺?、百丈崖、老君犁沟、苍龙岭，一路行过来，到得金锁关。

    关门半开。孙光义闪进去一瞧，里面只一人，是严真的弟子，姓封，正倚着门洞打盹。

    忙将他摇醒，问道：“封师弟，就你在这儿啊？”

    封师弟伸个懒腰，忽的望向他身后，道：

    “廖师兄！”